大雪紛飛的夜晚,啼哭聲傳滿了整個孤兒院,本就睡眠不好的院長在聽見了哭聲醒來后猶豫了很久。
“如果是10年前我一定毫不猶豫,可是孤兒院馬上就要倒閉了,孤兒院沒有人了,我……”
院長看著旁邊的空床喃喃道。
……
最終,孤兒院還是迎來了第二個生命。
似乎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孤兒院附近的拆遷項目因為包工頭鬧出人命而停止:沒有商量好的包工頭選擇夜里強拆,卻沒想到不愿意離開的老頭睡在里面。
出了人命自然不同,想要往上走的書記不允許自身在位時有任何的污點,于是包工頭進(jìn)了監(jiān)牢,而項目重新啟動后也繞過了孤兒院,因為孤兒院又有了小孩,書記不想再與上了年紀(jì)的老頭糾纏,他知道一個老頭好對付,但是一個有了牽掛的老頭不好解決,就像之前死的那個一樣,說什么不愿意搬,說在等自己孩子,真是有夠莫名其妙,而且他馬上就要往上調(diào)了,于是他選擇了多花錢繞開這一老一少。
秦鴉的童年是與所有人不同的,哪怕是別的孤兒院也不會只有一個小孩子,而秦鴉的童年只有他自己和院長。
本早已時日不多的院長似乎是因為活下去有了動力而一直沒有去世,但是年高的院長耳朵也慢慢變聾,秦鴉在多次與院長說話被聽錯后選擇了不和院長說話。
在書記的努力下,原來周圍的房屋在短短倆年里變成了寬敞的馬路,而秦鴉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馬路邊數(shù)疾馳的汽車。
到后來,秦鴉的娛樂活動從數(shù)汽車變成了記下汽車的車牌。
秦鴉的兒時其實并不孤單,因為他可以每天數(shù)汽車,其實最關(guān)鍵的是他從七歲才開始記事,而七歲的某一天在他數(shù)汽車時他的人生迎來了巨大的改變。
“小孩,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發(fā)呆的秦鴉耳邊響起。
“我在數(shù)汽車。”
“那你家在哪里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呀?!?p> 陽光下的女人伸出了自己的手。秦鴉抬頭并沒有看清女人的樣貌,太陽很亮,很亮。
“我家就在那?!鼻伉f拉住女人的手站了起來,說著,手指指向不遠(yuǎn)處的孤兒院。
……
秦鴉從路邊的小路向孤兒院走去,一路踢著石子和女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似乎是很久沒和人說話?在短短幾分鐘的路上,秦鴉知道了女人叫林晚棠,家在市中心,有一套小房,一輛車,在一家新聞公司當(dāng)記者。
“孤兒院嗎?”林晚棠看著眼前模糊不清的牌子問向秦鴉。
“嗯,也算是吧?!薄霸洪L爺爺,爺爺。”
躺在椅子上的老院長抬起了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二人。
那天的太陽很大,所以門口站著的倆人在大門的陰影下顯得格外清晰。
秦鴉很小,每天只能陪著院長吃前院種的蔬菜使秦鴉在七歲的年紀(jì)很瘦很小,而旁邊的女人很亮眼,不是漂亮不是好看,就是亮眼,因為看了一輩子人的老院長在看見女人的一瞬間就知道秦鴉以后不用跟著自己吃苦了,沒有什么原因,老院長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像七年前老院長在看見秦鴉時就下定決心收留秦鴉時一樣。
“叫秦鴉,七歲,識數(shù),字也識一點,對他好點就行?!?p> “院長爺爺,怎么了?你說這個干嘛?”
旁邊的女人聽見院長的話后沒有說話。
“以后你就跟著這個姐姐生活?!?p> “為什么???我走了你一個人怎么辦?”
“她是你親姐姐,前幾天其實就來了,你和她去城里上學(xué),我一個人沒事的,你天天跑出去,我不也沒事嗎?”
……早已腐爛的樹木和斑駁的墻體似乎在做最后的訣別。
沒有煽情的離別,沒有不舍得告別,在女人答應(yīng)了秦鴉兩個月回來看一次后,秦鴉坐上了去向城里的汽車。
“姐姐,上學(xué)是什么?”
“就是有人教你東西?!?p> “那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嗎?”
“有,有游樂園,有電影院……”
林晚棠的聲音還沒有結(jié)束,秦鴉已經(jīng)在車上睡著。
七對的秦鴉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同齡人。
秦鴉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好朋友:龔磊。
但是友情并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在二年級,龔磊轉(zhuǎn)學(xué)了,而秦鴉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離別。秦鴉給了龔磊一塊橡皮當(dāng)做他們間友誼的見證,而龔磊給了他一支筆……
一個不純粹的人很難教出一個純粹的人,而同理的是一個純粹的人很容易就教出一個純粹的人。
林晚棠是一個很純粹的人,純粹到身為一個記者敢得罪任何人,于是秦鴉也成了一個純粹的人。
秦鴉在龔磊轉(zhuǎn)學(xué)以后很少和人玩,他覺得同齡人太幼稚了。于是他被全班孤立。但是秦鴉很無所謂,因為在他七歲之前一直如此。
林晚棠每天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但是林晚棠每天都給秦鴉講故事。
在秦鴉三年級的那天,林晚棠很晚才回家,而且回家后哭了很久。
“丫丫,你說人真的……”林晚棠睡了過去。
而在這天以后,林晚棠回家越來越晚,越來越累。
林晚棠說自己被新聞組孤立了,因為她拒絕了公司老總的“好意”,秦鴉說既然他們孤立了你,那你也孤立他們吧,就像秦鴉和他的同學(xué)一樣,林晚棠沒有說話,只不過每天回家沒這么晚了。
秦鴉在上學(xué)時總覺得自己和同學(xué)和老師之間有一層隔閡,他沒有選擇消除隔閡,而是繼續(xù)選擇自己一個人發(fā)呆。
林晚棠辭職了,從一個公司去了另一個公司,公司里所有人都是年輕人,都有著一腔熱血和遠(yuǎn)大的抱負(fù)。
于是林晚棠又成了那個滿腔熱血的女子。而秦鴉也有了一腔熱血。
秦鴉在學(xué)校里更討人厭了,因為他每天都會教導(dǎo)別人,在看見別人惡搞同學(xué)時他會提前指出,看見同學(xué)亂扔垃圾時他會大聲制止,于是秦鴉在學(xué)校更加混不下去了,所有人都討厭他,包括他幫助過的人。
秦鴉轉(zhuǎn)學(xué)了,在一次被打后,所有同學(xué)都指認(rèn)說他先打人,但是林晚棠看見他身上的血跡和毫發(fā)無損的對方后,一巴掌扇在了對方母親的臉上,而秦鴉也在林晚棠的支持下轉(zhuǎn)了學(xué)。
“你是對的,他們都是錯的……你沒有做錯,你只要記住,這個世界上黑大于白,因為黑筆在白紙上寫字會把所有寫的地方變成黑的,但是白筆在黑紙上寫不出東西?!?p> 秦鴉沒有回答林晚棠的話,只不過在新學(xué)校,秦鴉又一次變成了最沉默的人。
秦鴉不懂黑白,他只知道他沉默可以少很多麻煩。
秦鴉很快結(jié)束了自己的小學(xué)生活,秦鴉似乎什么也沒有學(xué)會,無論是關(guān)于學(xué)習(xí)的理論知識,又或是做人的道理,秦鴉唯獨學(xué)會的三點是老師說什么,發(fā)的紙上就寫什么。沉默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沉默解決不了問題時打人就行了。因為幾年前的同學(xué)就是無法解決自己的問題于是打了他,結(jié)局是秦鴉轉(zhuǎn)學(xué)。
初中的三年,很短,短到秦鴉懵懂的站在畢業(yè)典禮上時才發(fā)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但是三年也很才,長到林晚棠在這三年里從普通記者成了記者組組長,又從組長變成普通記者。
人是會變的,當(dāng)初一腔熱血的青年們現(xiàn)在只想著怎么多賺點錢,林晚棠已經(jīng)33歲了卻還是堅定不移的走真實這條道路,林晚棠變了嗎?其實是在變得,只不過變得慢一點罷了。
老院長死了,在院子里一個人孤獨的死去,就在那個坐了很多年的椅子上。破敗的院子更加殘破。
在秦鴉和林晚棠最后去到院子的時候,它已經(jīng)搖搖欲墜,承載了無數(shù)人情感和養(yǎng)育了無數(shù)人的地方在那天最后一次被人拜訪。
……
“秦鴉啟?!币粡埣埦瓦@么放在桌子上。
“我快走了,沒什么好悲傷的,我也知道你不會悲傷,我總覺得你的情感有所缺失,那天撿到你后,你再也沒哭過一次,似乎你知道當(dāng)時哭可以讓我收留你一樣……無論你遇到什么,你只會沉默,從沒有過半點傷心,我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你長大了,或許你可以讓她帶你去看看,希望你這樣只是一種病吧,最后希望你能安穩(wěn)的過完這一生,別忘了把我埋在院子里,我在這生活了80年,不想走了…”
“寫的什么?”
“沒事,就是說讓我以后多說話?!?p> 最后,院長被埋在了公共墓園,院子被夷為平地。
林晚棠辭職了,她說公司已經(jīng)變了,她不想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
秦鴉說那你時候變呢。林晚棠沉默了很久說她這輩子都不會變。
秦鴉上了高中,回家越來越少,林晚棠也找到了新的公司,林晚棠在新公司里又一次開始發(fā)揮自己的光和熱。代價是秦鴉兩個星期回家一次也經(jīng)常見不到她的身影……
秦鴉仿佛與所有人隔絕開,他說話越發(fā)的少,老師提問也不回答,要不是因為成績不錯,可能早就被找了家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