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胡姬酒肆。
茹姬拿著一卷薄書,敲開了云仲秋的房門。
“這是你要的東西,殷氏一族的薄書概要?!?p> 只見茹姬將薄書遞了過去,隨后在桌案旁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盯著云仲秋看了半晌,方繼續(xù)說道:
“南城殷家不像羅家那般人丁興旺,家主殷宏驕膝下只有一子,名叫殷凡?!?p> “余下子弟皆為族中旁支,不足為道。”
“在殷家,唯有獨子殷凡能繼承父業(yè)?!?p> “所以,如果你想用對付羅家那一套去對付他們,這是行不通的。”
“殷氏父子當(dāng)中任何一人出事,剩下那個,必然會和你不死不休?!?p> “此外,殷宏驕還有一名養(yǎng)子,名叫殷無名?!?p> “此人武道天賦頗高,現(xiàn)已突破十二重樓,進入罡氣境,算是半步先天?!?p> “這殷無名視殷宏驕為生父,視殷凡為至愛手足,斷不可能被人挑撥?!?p> 云仲秋一邊聽著茹姬的訴說,一邊翻看著手中殷氏一族的資料,過了半晌,方皺眉說道:“你這薄書里少了最要緊的一條。”
“殷家家主殷宏驕與其兒媳有染,我需要知道這兩人平日里幽會私通的地點。”
說完,將手里的薄書合上,遞了回去。
“你說的是真的?!”茹姬聞言微楞,接過薄書,眼眸中掠過一抹詫異,“這殷宏驕?zhǔn)莻€極愛惜名聲的人,又怎么會去偷自己兒子的女人?”
“這消息,你是從哪聽來的?”
云仲秋笑了笑,“茹姑娘,這好像不該你問吧。”
茹姬臉色微窒,旋即輕笑致歉,“是我多嘴了,我只是想確認(rèn)這個消息的真假?!?p> “消息不會有錯?!痹浦偾镎溃傲硗?,我也確實需要知道這殷宏驕和其兒媳幽會的地點,這很重要?!?p> 茹姬聞言默然半晌,隨后點了點頭,“給我一天的時間,最晚到明天日落,我會讓人把地址送到你住的文廟里去。”
見對方應(yīng)下,云仲秋微微頷首,而后起身便要離去,口中說道:“我今晚動手殺鶴州茶商,然后會連夜出城,在文廟等你的消息?!?p> 和茹姬合作,實在是一件令人爽快的事。
這位西域來的粟特族美人,有著難得的先付報酬的習(xí)慣,絲毫不擔(dān)心自己拿了錢后不辦事。
此外,只是過了一晚,對方就能送來殷氏一族的薄書概要,其背景想來也不簡單。
所以于情于理,云仲秋都不想毀約開罪于她。
此時,只見茹姬突然朝著云仲秋的背影喚道:“算是個善意的提醒,上回給你的那個任務(wù),已經(jīng)引起了鶴州商會的注意?!?p> “他們很快就會查到你身上......又或許,這會兒已經(jīng)開始盯上你了。”
“自己小心點,別太早丟了性命?!?p> “多謝?!痹浦偾稂c了點頭,隨后徑直出了門去。
.........
都說敦凰城內(nèi)鳳凰樓,皇帝進去,乞丐出來。
可遠道而來的江南茶商趙福泰卻不這么覺得。
這鳳凰樓里的葡萄美酒和西域胡姬再貴,也貴不過他從鶴州帶來的蓬萊青茶。
一兩青茶價百金,暴利如斯,這讓他有了進鳳凰樓九層天字一號房揮霍的底氣。
至于再往上的第十至十二層,卻已經(jīng)不是有錢就能上的地方了。
九層高樓外,漠北的寒風(fēng)呼嘯不止。
可天字一號房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溫暖如春,再加上來自西域的胡姬、熏香和美酒,此情此境,足以讓人醉生夢死。
“砰!”
驀然,一道黑影撞破木窗,徑直沖入天字一號房內(nèi)。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立時讓趙福泰的酒醒了一大半,幾名胡姬更是尖叫著亂作一團。
“九層高樓,他是怎么從窗外爬進來的?!”
趙福泰腦中閃過一句。
下一秒,在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中,眼前一片腥紅,趙福泰看見了床榻間的那具無頭尸體......那是他自己的身軀!
“原來,人被砍了腦袋后,竟然是不會立時死去的......”
這是趙福泰生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與此同時,扈衛(wèi)們聽到聲響,怒喝著提刀沖入房中,然而黑影卻早已順著掛在窗外的鉤鎖,從九層高的塔樓處遁走......
鳳凰樓外,暗巷內(nèi)。
云仲秋脫去沾滿血跡的面巾和夜行衣,換上自己原來的衣物,隨后如沒事人一般走出了巷子。
“可惜了,這些茶商們的惡行都還不夠,上不了刑榜。”
說實話,對于殺人這件事,云仲秋實在是不怎么喜歡。
尤其是殺這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商賈。
可這樣的事情,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卻已然做了兩次。
上一次,是為了請茹姬出手做局,將那羅陽誆去城外的鬼鎮(zhèn)。
這一次,是為了對付殷氏父子。
也不知下一回又是什么時候......又或許,自己已經(jīng)很難活到下一回了。
想起茹姬那神秘莫測的背景,想起自己連續(xù)兩回出手殺的都是鶴州茶商,云仲秋已經(jīng)開始隱隱意識到自己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兩家勢力的爭斗當(dāng)中,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無論如何,總歸是要讓千雪好好活下去的?!?p> “只是這傻丫頭......到時候可千萬別想著替我報仇才好。”
云仲秋一邊往城外走著,一邊暗自思忖,心里頭做著最壞的打算。
下一刻,他的身形突然微微一滯。
察覺到暗中那道隱而不發(fā)的殺意,云仲秋劍眉微皺,輕嘆:“到底還是被人給盯上了!”。
能被自己感應(yīng)到殺意,對方的實力想來不會太高,應(yīng)該只是個探子。
既如此,最好的法子,莫過于拉出城外悄悄處理掉。
一念及此,云仲秋漸漸地加快了腳步。
然而當(dāng)他剛剛行出敦凰城時,卻在城外的胡楊林內(nèi)見到了此時此刻最不愿意見到的人......
“丫頭,你不好好在家待著,一個人跑來這里做什么?!”
看到閉著眼睛在星月下小心翼翼摸索著前行的云千雪,云仲秋忍不住地怒叱出聲。
聽見自家少爺?shù)穆曇簦魄а┥裆⑾?,心下長長松了口氣,可很快便又拉下了臉,理直氣壯地頂了回去:
“少爺昨夜沒回來,今天又一整天不見人,我自然是要來城里尋你的!”
“胡鬧!”云仲秋一時又是心疼又是氣急,快步迎了上去,“你目不能視,如何又能尋得著我?”
“早知道你這么不聽話,出門之前就該將你鎖在房里!”
“少爺武技差的緊,休想鎖住我。”云千雪毫不示弱地舉起了手中的短刀。
這般說完,又突然歪起腦袋側(cè)耳傾聽了片刻,旋即繼續(xù)道:“笨少爺,被人跟了都不知道!”
緊跟著便朝林子內(nèi)嬌聲輕叱:“出來吧,我聽到你了?!?p> 話音落時,只見林內(nèi)一道身影撫掌踱步行出,“不錯!”
“小姑娘,你雖目不能視,但比起你家這位廢物少爺,可要厲害多了。”
白癡!
看著從黑暗中現(xiàn)身而出的持劍青年,云仲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但見青年內(nèi)息運轉(zhuǎn)間,眉心現(xiàn)出一株五節(jié)高的青竹,隨后朝云仲秋冷聲說道:“本想暗中跟著,看看你這廢物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敢來尋鶴州茶商的麻煩?!?p> “現(xiàn)在既然被你的小侍女發(fā)現(xiàn)了,卻也省事?!?p> “告訴我雇主的名字,我可以讓你們離開?!?p> 青竹五階......
氣機牽引之下,察覺到對方的實力,云千雪微微蹙眉,朝云仲秋問道:“少爺,打不打?”
“不打不行了?!痹浦偾飮@了一句,“若是說出雇主,只怕你我死的更快?!?p> 云千雪聞言點了點頭,“那好,這次我先上?!?p> “少爺需記得大膽用出聽風(fēng),留神聽我招呼?!?p> 聲落時,手中短刀驟然出鞘,銀芒綻放間,嬌小的身形已閃至青年身側(cè),橫刀掠其咽喉要害。
“好快的刀!”
青年贊喝一聲,雖驚不亂,長劍錚然出鞘擋住短刀。
然而下一刻,緊握長劍的右手卻不由得微微一滯,一時只覺得對方這一刀,恰巧擊中了自己手中長劍力道最為薄弱之處。
不可能,明明就是沖著咽喉要害來的,莫非這丫頭竟能提前預(yù)測到我出劍的角度?!
“就是現(xiàn)在,咽喉!”
伴著一聲嬌叱,但見一旁的云仲秋已然抓住這一閃而逝的機會,身形疾閃間拔刀掠過青年咽喉。
“噗呲~”
鮮血飛濺中,青年的眼眸間閃過一絲極為不甘之色。
緊跟著,整個身軀便漸漸倒了下去。
星月之下,胡楊林間。
見到不遠處的那一幕,茹姬的面紗下?lián)P起一絲笑意,朝立在身旁的黑袍男子問道:“宋監(jiān)使,我挑中的這個小家伙如何?”
“很一般。”黑袍淡漠出聲,“倒是那個小丫頭,武道天賦奇高,只可惜......是個瞎子?!?p> 茹姬繡眉輕挑,“如果我告訴你,幾天之前,這家伙還是個毫無內(nèi)力的尋常少年呢?”
黑袍聞言微微一愣,隨后卻又搖了搖頭,冷聲說道:“無非是得了一些奇丹妙藥罷了,沒什么好奇怪的?!?p> 茹姬笑了笑,不再多言。
她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小家伙不但武道實力提升快的詭異,更連殷宏驕私通兒媳這等辛秘之事都能查出來,斷然不可能像表面上看去那么簡單。
“你確定要用他?”此時,黑袍開口。
茹姬應(yīng)聲:“初見這小家伙時,我已然看走眼一次,這回絕不會再錯,就他了?!?p> 黑袍微微頷首:“既如此,我會把他的名字報上去,希望你沒挑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