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兩個小時,陳煜風度秒如年,如果條件允許,他真的想找個縫鉆進去。
“你要吃什么?我去幫你帶點?”程夢蝶看他臉色蒼白,以為他是餓了。
“???”他抬起頭,整張臉暴露在程夢蝶面前,眼睛里充紅的血絲,若隱若現(xiàn)的黑眼圈,他這模樣與昨天大相徑庭。
程夢蝶不由一怔,她上前一步,兩人之間本就離得不遠,如今更是不過一尺。她伸出手抵在陳煜風的額頭上,突然而來的冰涼觸感令陳煜風渾身一顫,他連忙后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買飯的事我去吧,你昨天累了一天了”他說著,眼睛下意識地避開程夢蝶的目光。
“那什么,我們一起去吧”
“也,也行”
就這樣,兩個人搭著伙下了一樓。
程夢蝶擔心陳煜風的身體吃不消,想著跟著一塊能照看照看,而陳煜風也是如此,昨天程夢蝶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就算她不說,他也知道她的身體消耗過大,現(xiàn)在只是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陳煜風手里提著一大袋子吃的,縱使他是一個成年男性,提起來也有些吃力。
程夢蝶看不下去,從他手里拿了過來,
“你買這么多?能吃完嗎?”
陳煜風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將袋子從程夢蝶手中拿出:
“不多不多,我來就行了。我好歹是個男人,這么點我還是能提動的”他是以一個外星人的評判標準來看待問題的,夢蝶身形比正常人高數(shù)百倍,飯量肯定也許地球人不同,這么點,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飽?
“欸,夢蝶,你等等我,不要走這么快,別累著”
程夢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她真不明白這個地球人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整天就知道自己在那傻笑,莫名其妙?
當她踏進電梯,看到緊跟在身后氣喘吁吁的陳煜風,心里竟多了一絲動容。
“你不用這么著急”
她遞給陳煜風紙巾后便按下按鈕。
叮…咔嚓……
隨著電梯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黃色的警戒封鎖線,還有幾位警察。
程夢蝶快一步走出電梯,直奔警戒線封鎖的地方,陳煜風緊隨其后,極重的血腥味讓他止不住干嘔起來。
這種味道與醫(yī)用酒精的氣味夾雜在一塊,十分難聞,并且還有種說不出來的嗆人。
“捂住鼻子”程夢蝶不知從什么地方找到的毛巾。
陳煜風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毛巾,想也沒想地照做了。
然后,就聽程夢蝶說道:
“那個叫胡潔的護士…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平靜,毫無波瀾的神情讓陳煜風不禁懷疑:她是否早就知曉?還沒等他問出,程夢蝶就走到
一位警察面前,她小聲說了些什么,陳煜風沒聽清,然后就看到那位警察帶著程夢蝶走進了案發(fā)現(xiàn)場。
“這是怎么回事?”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內(nèi)心焦急,可警戒線以內(nèi)他又進不去,最后無奈,只得先回去送飯給鹿小乃。
而程夢蝶跟著進入案發(fā)現(xiàn)場,就看到這樣一幕:
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躺在血泊中,她的姿勢十分詭異,一腿蜷縮進大腿根部,另一條腿直挺挺豎著,雙臂呈45度下垂,整體看去,像是一個“命”字。更令人驚恐的是,她的眉毛,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舌頭都被割了下來,整整齊齊擺放在一側。
饒是見慣大場面的程夢蝶也背后起了一身惡寒。
“不是說不要讓別人……”蹲在地上的警察聽見有人過來,他抬起頭,看到程夢蝶的時候一下愣住了,“你怎么在這?”
他長相英氣,劍眉星目,是放在人堆里都不會被忽視的存在。然而,在程夢蝶眼中,他只能評得上堪堪二字。
畢竟十多年面對同一張臉,是個人都會審美疲勞。
“小乃受傷了,我來醫(yī)院照顧她。對了,江笙,這次怎么只有你一個人?趙辰宇呢?”
男人站起身,一個爆栗就要落到她頭上,還好她早有預料,提前躲開了,
“都說了,不要打我的頭”
江笙收回懸在空中的手,看上去有點兒失望。不過也沒多久,他就將目光轉回地面的尸體上:
“誰讓你經(jīng)常喊我的名字?我比你大,叫哥知不知道?還有,辰隊等會過來,你記得躲會他,讓他看見你在這,他非得扒我一層皮。反正我掉一層皮不要緊,你絕對比我更慘,說不定連家都回不去了”
程夢蝶白了他一眼,怎么長大了還這么孩子氣?都說他性情穩(wěn)重,看看這,這叫穩(wěn)重嗎?
“小付?那里邊站的人是誰?誰把無關人員放進來了?”
門外一個聲音出現(xiàn),程夢蝶頭皮頓時緊繃起來,如此粗獷有辨識度的聲音,除了趙辰宇還能有誰?她看向江笙,后者明顯看好戲的模樣。哼,你擺爛,我也擺爛,大不了就挨一頓罵唄,只要我認錯態(tài)度好點,說不定能逃過一劫。咦,不對呀,我也沒做錯什么,不過就是借著臉熟混進來看看……
“你還不逃嗎?”江笙扭頭對她笑道。
程夢蝶回以微笑,內(nèi)心早已將他暴打了一頓,
“往哪逃?這么小的地方,我能逃到哪里去?而且,我為什么要逃?我是來幫你們破案的”
“噢?!?p> “哦?”
兩道不同的聲線一同響起,莫名的違和。
程夢蝶回過頭,趙辰宇就站在門口,藏藍色的制服穿在他身上無比合適,將他的一身正氣盡數(shù)展現(xiàn),他眉眼間夾著一絲怒意,由此可見,她與江笙的對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她再看向江笙,只見江笙沖她拋了一個wink,然后不管她死活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有些心虛地看著越走越近的趙辰宇,腳下如同灌鉛一般挪不開步,在她在地球生活的這些年,趙辰宇是第一個讓她感到害怕的人,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趙辰宇生起氣來簡直和她父親一模一樣,如果父親哪一天也來到地球變成人類的模樣,說不準和趙辰宇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一樣。
“你來這做什么?江笙喊你來的?”
面對如此嚴厲的目光,江笙連連擺手:
“不是,我哪有那個閑情逸致,之前不都說了嘛,我們這個行業(yè)這么危險,堅決不能將小蝶牽扯進來。她自己來的,跟我沒關系哦”
“是嗎?”趙辰宇目光定定地看向程夢蝶,其中的壓迫感難以言喻。
“是,是的”
“你這么害怕做什么?總感覺你在我面前比在其他人面前拘謹很多?”
程夢蝶抬起眼眸,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張十分嚴肅的“死人”臉,她立刻低下頭,忍不住心里嘟囔道:“什么原因你不清楚嗎?一天到晚就是這副憤世的表情,整得跟別人欠你二五八萬一樣,誰在你面前能放松下來?”雖說她心里是這樣想的,但有些話只在心里說說就好。
她沉默良久,趙辰宇見她這般為難,也不愿往下追究了:
“算了,你先回學校去吧,這里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
“回學校?等等,我們學校教學樓塌了,現(xiàn)在正在重建,學校已經(jīng)通知休假上網(wǎng)課了”
“上網(wǎng)課……”趙辰宇還想再說點什么,忽然門口有人喊住他。
“辰隊,值班室的監(jiān)控錄像已經(jīng)調出來了”
“好,我馬上過去”趙辰宇應道。然后他看向蹲在地上一直沒起來的江笙,說道:
“不用再看了,這具尸體都快被你看出花兒了。如果你真想仔細觀察,等會就把尸體帶到你的法醫(yī)室去,現(xiàn)在先把小蝶送回家去”
“我不回去!”這一刻,面對往日讓她害怕的這個人,她無比堅定:
“我的朋友還在醫(yī)院,而且,我留在這里說不定能幫上你們”
“幫我們?小蝶,你一個女孩,整天喜歡摻和進這些恐怖血腥的案件,這對你沒有好處!”他垮著一張臉,周圍的氣氛不知是因他還是因為橫死的尸體而顯得格外陰沉。
“這又有什么關系?我又不在意。而且我好不容易能幫到你們,你為什么總是覺得我應該被保護?辰宇,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沒有那么嬌貴”
趙辰宇驀的亮了眸子,但很快又沉了下去,他彎下腰故作深沉地看著程夢蝶,
“哦?那這位不是花朵的“花朵”,你能幫到我們什么?”
“我目前有一個思路,但要看監(jiān)控,看完才能確定答案”
程夢蝶不卑不亢地看了回去。
那較真的模樣讓一旁偷偷看戲的江笙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么!做你該做的事去”
趙辰宇一個眼神就讓他寒毛矗立,笑容瞬間收了回去。
“還有你?愣在那做什么?不是要看監(jiān)控嗎?一塊”
“哦”程夢蝶跟著趙辰宇走到門口,回頭對江笙比了一個大大的“耶”。
趙辰宇頭也沒回:“你在干什么?”
“沒干什么,就是再看看有沒有什么遺忘的線索”
“嗷,走吧。不過,你記住了,這是最后一次,這次以后如果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摻和進這些事情,你就永遠不要回家了”
“好,好……”
直到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江笙這才卸下氣來,
“呼……終于走了”
一旁一直被忽視的小警察也才有機會走到他身邊:
“副隊,小蝶和辰隊這是個什么情況?”
江笙抬眸看向他,笑道:
“小付,沒想到你這平日里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私下里也喜歡八卦??!”
小付被他這一笑弄得挺不好意思的,此時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簡直就是騎虎難下吶。他只得訕笑道:
“也不是,就是辰隊平時雖然兇,倒不至于像今天這樣要吃人的感覺,況且小蝶可是他妹子”
“妹子……”江笙抓住這兩個字眼輕呢自語,一眨眼,就看到小付警官求知若渴的表情。唉,說出來也沒事,反正這種事情也沒什么好瞞的。
“正是因為她是我們的妹妹,所以辰宇才會對她那么兇,干我們這一行的最不愿意牽連的就是家人了。我們?nèi)齻€從小在同一所孤兒院長大,后來孤兒院資金短缺面臨倒閉,當時院里的孩子基本都被領養(yǎng)走了,我和辰宇因為身體有殘疾所以遲遲沒有領養(yǎng)人愿意領養(yǎng)我們,小蝶她不一樣,她模樣出眾,聰穎過人,有許多的家庭想要領養(yǎng)她,可是她都不愿意跟他們走,偏偏要守著我們這兩個殘疾人。孤兒院最后還是沒了,我們無家可歸,那時,我們兩個是靠著這個比我們小的妹妹才能活到現(xiàn)在,有了如今的成就,所以更不會讓她置身于危險之中”
“嗷嗷…殘疾?!”小付上下打量了一遍江笙,恕他眼拙,他完全看不出來哪里有問題。
江笙一聲輕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這雙眼睛曾經(jīng)是看不見的”
“?。 毙「蹲彀蛷埖么蟠蟮?,眼睛瞪的滴溜圓,合都合不攏。怎么會?!
他完全不敢相信地盯著江笙的眼睛,隊里的人都說江副隊的眼睛是最有神,最會說話的,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可能曾經(jīng)失明過?還有那個女孩,如果說辰隊和江副隊曾經(jīng)都是殘疾人,那她也還是一個孩子,究竟是花費了多大的氣力才能養(yǎng)活得了他們?!這簡直就是奇跡!
了解前因后果后,他對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孩肅然升起一股子敬意。
“喂,你在想什么?我告訴你啊,我們家小蝶呢,是不會嫁給警察的,你就別想那么多了。來,搭把手,把尸體裝進裹尸袋”
“?。。?!沒沒沒……”小付連連辯解,卻悄默聲地紅了臉。
他抬尸體的動作都變得生疏起來。
“沒出息”江笙看得真切,他心里嘀咕,同時也在為他家妹妹的魅力倍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