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習(xí)慣了,咱就這命
一路北上,景色變幻。
聲勢浩的隊伍走走停停行進了約莫半月,車隊到達了河南地界,朱瞻基和朱棣早就坐累了龍攆,一人一匹馬,策馬馳騁。
天氣逐漸變暖,吹著微風(fēng)馳騁在中原官道上,朱瞻基開始喜歡這種感覺。
帝駕所往,必有錦衣衛(wèi)輕騎在前方探查,一隊探查的錦衣衛(wèi)輕騎回來稟報說,前方周王從開封趕來在寧陵縣外迎接帝駕。
朱棣得到消息,喜形于色。
朱瞻基也是很少見到朱棣這個樣子,作為永樂大帝,朱棣本是喜樂不表于面的,但是聽聞自己弟弟在等自己,是真的高興。
在朱瞻基的記憶里,朱棣和周王朱橚(su)這兄弟倆感情好,因為感情好,所以當(dāng)年建文第一個開刀的就是周王朱橚,后來建文在兵敗,還要將朱橚從南邊召回,當(dāng)作自己的擋箭牌威脅朱棣。
后朱棣也是派人專門營救朱橚,朱棣登記后就將朱橚開封的周王府重新修繕。
朱棣揚鞭,加快了速度,朱瞻基在后面緊緊跟著。
只是走著走著,朱棣走不動了。
河南境內(nèi),四野越來越荒蕪,原本種莊家的地里雜草叢生,偶有幾個農(nóng)戶也是衣衫襤褸,孱弱的樣子,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將它們吹倒。
最終朱棣忍不住停下,向著田間勞作的農(nóng)戶走去。
不等朱棣走進,骨瘦如柴的老農(nóng)戶就拖著自己兒子跪倒在地,慌忙磕頭行禮:
“大人,我們是不是擋您路了?我們這就讓開,饒我們一……”
朱棣皺眉道:
“你知我等身份?”
農(nóng)戶連忙搖頭:
“不,小民不知道貴人身份,貴人勿怪,這塊地小人不種了。”
朱棣眉頭更皺,如此田地不種不可惜了嗎?朱棣就要上前扶起農(nóng)戶,一旁的朱瞻基搶先一步,“爺爺我來吧?!?。
朱瞻基說著就要扶起農(nóng)戶:
“快起來吧,我們不是你說的什么貴人,快些起來,我們只不過是路過這里?!?p> 農(nóng)戶半信半疑的看看面前衣衫華貴的少年,然后再看看被少年叫爺爺?shù)闹扉Α?p> 朱棣也點頭:
“我們只是路過,老人家起來吧。”
農(nóng)戶這才遲疑的站起身。
朱棣繼續(xù)問道:
“你剛剛說的貴人是何人?又為何要放棄這里的土地?我觀這里田野荒蕪,耕種者寥寥之?dāng)?shù),可是和你口中那幫子貴人有關(guān)?”
聽到朱棣這么說,老人也就確定了,眼前人真的只是趕路的。
于是乎老人的腰桿不自覺的直了直,只是一瞬間又有些駝背的彎曲,可能身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彎曲。
老人并沒有回答朱棣的問題,只是擺擺手道:
“你們趕快走吧,在外不容易,千萬別惹事?!?p> 老人說完就帶著孩子準(zhǔn)備繼續(xù)耕種,朱瞻基聞言并不多說,直接掏出一串銅錢。
農(nóng)戶老人的動作瞬間停滯,父子兩人齊刷刷的望著朱瞻基手里的銅錢。
朱瞻基微微一笑,掂量著手里的銅錢道:
“我和我爺爺就喜歡了解當(dāng)?shù)毓适?,你要有故事,這錢就是你的。”
朱瞻基從一串銅錢上拆下十幾枚遞了過去,然后繼續(xù)掂量著手里的銅錢,微微凝視農(nóng)戶道:
“如果你說的足夠真實,那剩下的也就給你了。”
老人還沒有開口,一旁很稚嫩的兒子開口道:
“爹,我想吃肉。”
老人家聞言也不再猶豫,帶著滄桑中夾雜著悲涼的語氣道:
“好,咱們能吃上一頓肉,哪怕日后被他們知道了,打死咱也值了。”
朱瞻基不言,朱棣也在一旁靜靜地站著,聲旁數(shù)十個錦衣衛(wèi)手握刀柄,蓄勢待發(fā),農(nóng)戶稍微有點不軌的動作,錦衣衛(wèi)立刻出手將人格殺。
老人清了清嗓子,望著朱瞻基和朱棣緩緩開口:
“我看的出你們是顯貴之人,其實有些事情我本不敢說的,但是為了給我傻兒子買二兩肉吃,讓我家臥病的老伴臨走前吃兩頓好的,我就說了?!?p> “唉……”老人重重嘆息一聲,然后開口講述故事:
“曾經(jīng),我們這里可是緊鄰富戶聚集的寧陵縣,靠近寧陵加上我們這里……,哎,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我們這里不光靠近寧陵縣城池,而且地也好,種啥啥長得好?!?p> “當(dāng)年我們這,是十里八村都羨慕的地方,種的果子甜的很,在寧陵一點也不愁賣,種的糧食也比別處能好吃能賣高價?!?p> 說道這里老人滿臉回憶的沉寂數(shù)息,才繼續(xù)開口:
“哪里能光咱們好事,縣里大戶人家說我們搶他們生意,要我們賠錢賠糧?!?p> “一開始都不在意,結(jié)果……”
朱瞻基聽了好一會才理清楚頭緒,其實故事并不復(fù)雜,但卻道出當(dāng)下小人物生存的不易,原本這里的農(nóng)戶借助地理優(yōu)勢,加上土地好,種出的東西能買個好價錢,日子好過。
但是城里大戶也有自己的地,嫌棄他們搶生意,于是不讓他們在江陵賣貨。
如果就此打住,那這些農(nóng)戶大不了不進寧陵城賣貨,靠著地里糧食自給自足,再給經(jīng)過的行路之人賣點東西補貼家用,生活也算安樂。
可是寧陵城的人吃慣了這個地方的蔬菜瓜果,突然買不到了,這里的種的東西傳的越來越邪乎,也不知有人故意為之,還是巧合。
原本這里只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地方,傳成了神圣之地,也因此這里從小溝鄉(xiāng),變成了“神地”。
然后城里各個大戶拿出所謂“家譜”“族中舊地契”謀奪這里的土地,于是乎各個大富戶爭搶土地,衙門縱容。
結(jié)果就是各家為了土地歸屬爭論不休,而真正的小溝鄉(xiāng)農(nóng)戶家的土地逐漸減少,到了最后小溝鄉(xiāng)的農(nóng)民一塊完整的土地都沒有了。
而且每一塊土地“被證明”屬于多家,爭論不休,誰也不讓誰,這里誰種都不行,官府眼見事態(tài)嚴(yán)重,想要居中調(diào)節(jié),但是各個鄉(xiāng)紳下場,官府也無奈。
因為這“神地”,甚至有幾個大戶還發(fā)生了械斗,最終這塊地因為各家僵持不下,變成了無主之地。
寧陵縣城里,各個大戶該怎么過日子,怎么過日子,但是哪一家也不準(zhǔn)去碰小溝鄉(xiāng)的地。
小溝鄉(xiāng)原本的農(nóng)戶沒了地,沒發(fā)活,有人遠走他鄉(xiāng),有人進來寧陵富戶家里做工,有的如同眼前這對父子一般,偷偷耕種幾畝地,以維持生存。
不是這對父子不想另謀生路,只是這農(nóng)戶年紀(jì)太大,身體孱弱,沒有人會去雇傭,而他家里的傻兒子,是真的腦子不好,無法正常勞作,至于農(nóng)戶家的老伴,也早奄奄一息,病入膏肓。
農(nóng)戶說,前幾年的時候他和他老伴也在城里干過點伙計,那時候日子也算過得去,如今老了,也就沒人要了,不過他們倆老了,也吃不了什么。
只是想多攢點糧食,多存幾米缸的糧食,好讓自己傻兒子,哪怕自己走了也能有口吃的。
朱瞻基聽得心里說不出的難受,朱瞻基脫口而出:
“苦嗎?”
老人搖頭:
“不苦,習(xí)慣了,咱就這命。”
朱棣在一旁默不作聲,臉色卻陰沉的可怕。
朱瞻基將手里剩下的銅錢交個老人,輕輕拍了拍老人身旁一直傻笑的傻兒子道:
“我們能去你家討口水和嗎?”
老人的傻兒子依舊笑著道:
“水,好,去我家喝水。”
小魚干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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