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襲擊

　　那猩紅的目光如同鋒銳的刀，僅僅只是對視的剎那，牧遲感覺自己渾身都已經(jīng)被刀子剜了一遍。

　　他渾身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爬了滿身，再想要去尋覓那猩紅目光來處之時，后者卻已經(jīng)隱沒在了人群之中。

　　“外頭的妖多少沾點神經(jīng)質(zhì)，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開始發(fā)瘋了。”

　　“這么說來，房東你自己出門可得小心，已經(jīng)化人形的妖倒還好說，但那些沒化形的妖要是聞到你的味道，指不定就要把你抓走吃了?！?p>　　寧海晏之前說過的話不知為何在此時浮現(xiàn)在牧遲的腦海中，然而卻浮現(xiàn)的恰是時候。

　　牧遲可以以自己面對過三只妖的充沛經(jīng)驗發(fā)誓，剛剛那危險的目光，絕對是一只妖！

　　是無意中瞥向他的，還是聞到了他的味道、盯上了他的？

　　沒有時間給牧遲多做思考，因為剛剛涌出地鐵站的人流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一部分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而來，不用一分鐘就會路過他的身邊。

　　而那名有著危險目光的妖，可就藏在這人流之中！

　　牧遲回過頭去，雞蛋餅攤的老板的動作笨拙得令人發(fā)指，此時才堪堪將面餅攤成個不規(guī)則的圓形。但此時老板也沒有了繼續(xù)裝模作樣攤餅的意思，他胡亂地顛著鏟子，目光跨過牧遲，牢牢地鎖定著自地鐵而來的人群，雙唇不斷地開合著。

　　他并沒有放出聲音，但牧遲看著他的嘴唇，莫名地一段段信息便浮現(xiàn)在腦海中：

　　“確認(rèn)剛剛妖力波動位置，目標(biāo)處于不穩(wěn)定狀態(tài)?！?p>　　“你是豬吧？那么明顯的波動也能跟丟？”

　　“別廢話了，讓執(zhí)行部趕緊的……”

　　這些信息快速從牧遲腦海中閃過，他呆了一下，很快明白自己聽到的是這位中年老板的私語。來不及去思考自己怎么做到這些的，其私語中的信息才是此時最關(guān)鍵的——

　　妖力波動、不穩(wěn)定狀態(tài)，這些關(guān)鍵詞語都證明，這群偽裝成小吃攤主和食客的“便衣”在盯梢的目標(biāo)，正是那些“妖”！

　　他頓時想起來，寧海晏曾經(jīng)提到過，確實有管理妖的官方組織存在，現(xiàn)在看來自己正好撞到了他們的臉上。

　　他們的目標(biāo)就是那只有著兇狠眼神的妖，聽私語的內(nèi)容，這里很快會變?yōu)樽窖默F(xiàn)場。

　　“老板，這餅我不要了?！蹦吝t沒有猶豫，立刻做出了自己的決斷，“我趕時間，你這餅底都烤糊了，也沒法……”

　　他邊說著邊要繞過小吃攤離開，想來緊要關(guān)頭，這盜版小吃攤攤主也不會糾結(jié)這一點。

　　但當(dāng)牧遲余光掃過老板面龐時，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中年人的眉毛挑起，臉上是矛盾的糾結(jié)與疑惑之色，他的嘴半張著一動不動，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

　　他下意識目光掃過身旁的其他人，捧著碗嗦粉的、吃餅的，此時此刻都一動不動地停在了那里。

　　方才還人聲鼎沸的街邊，此時陷入了一片詭秘的沉寂之中。

　　這是……時間停滯？

　　牧遲愣了一下，背后又傳來那如刀剜的一般疼痛感。他猛回過身，對上的是那猩紅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的主人正自人群中走出，緩緩走來。他是一個穿著廉價西裝、挎著中文包的男人，身高只有一米七不到，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屬于在人群當(dāng)中并不顯眼、注意到了也會很快去忽略的類型。

　　他的臉上掛著癡漢般的笑容，猩紅的目光寫滿了貪欲與兇狠，咧開的嘴邊口涎不斷流下，似乎迫不及待想要享受眼前入網(wǎng)的“獵物”。

　　但在看到自己的“獵物”回過身的一刻，他的腳步定住了，隨即半張臉都扭曲了起來，驚慌之色肉眼可見地浮現(xiàn)：

　　“你怎么還能動？你為什么還能動！”

　　他驚聲叫了起來，伸手朝向牧遲的方向，像是想遠遠地把他抓入掌心。但他的身體卻越來越遠，在牧遲的視線中越來越小，最后化為一片黑色的扭動的煙，砰地一下炸開——

　　牧遲眼前一花，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看到身前那中年攤主在向自己揮手。

　　“喂，我再重新給你攤一個唄，剛剛是意外，是意外?！?p>　　喧鬧的人聲一瞬間又涌入耳中，剛才定格的人們此時都恢復(fù)了原狀，嗦粉的嗦粉，吃餅的吃餅，似乎剛才的定格只是牧遲的一場錯覺。

　　不，這不是錯覺！

　　牧遲也不理這位便衣攤主，他扭過身看向后方路過的人流，一個個的都是行色匆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一道停滯的身影迅速映入眼眸。

　　“西裝、普通的公文包，黑框眼鏡，一般的身高……就是他！”

　　這個擁有猩紅眼眸的中年人此時正一動不動地呆立在原地，他由一只手扶面轉(zhuǎn)為雙手掩面，公文包和眼鏡都掉落在地，隨后他也蹲下身去，雙手捂著面部，抬首望著天空。

　　“嗬嗬……嗬嗬……”

　　怪異的低吼聲隨著中年人喉管的蠕動而響起，他張開嘴，面部肌肉不斷扭動著，口涎不受控制地滴落。周圍的人們都注意到了這個男人的不正常之處，紛紛遠遠繞開。

　　而牧遲身后的便衣老板早已一臉嚴(yán)肅，周圍嗦粉吃餅的幾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繞到了那個中年男人的周圍，牧遲視線掃過，隱約看到那幾人手上的金屬光澤。

　　“槍？這對妖有用么？”

　　只是這剎那的走神，那個中年男人的身影忽然一躍而起，一蹦幾乎兩層樓高。

　　“開火，開火！”

　　便衣老板臉色驟變，槍聲在他命令聲之前就已經(jīng)響起，三四個方向同時射出的子彈飛向空中的中年男人，然而回應(yīng)其的卻是“叮?！钡那宕嗦曧?，以及子彈彈飛的火星。

　　“該死，這么硬！”便衣老板面部抽搐著，看著中年男人像一顆鐵球一樣砸落在地，加緊施令，“阿彪，誘妖香，把它引到一邊去，別在這里，阿輝，去把剩下的路人帶走！”

　　左手邊的一名青年立刻從懷里取出一個葫蘆，拔開木塞，屢屢幽香自其中發(fā)散而開——誘妖香，顧名思義，對妖有著獨特吸引力的香味，哪怕是處于暴走狀態(tài)的妖，也能靠誘妖香短暫控制。

　　這是“監(jiān)妖司”這么多年傳承下來，最實用的道具，沒有之一！

　　但此時的誘妖香卻仿佛沒有作用一樣，那個蹲伏的中年男人甚至沒有扭頭看拿葫蘆的青年一眼，下一秒，身體便帶著急劇的風(fēng)聲，向著不遠處那個雞蛋餅攤，直沖而去！

　　“草，我他——”便衣老板怒罵著，他伸手抓住面前青年的肩膀，將青年扯到自己車的這邊，同時將車的頂棚向下一抓，試圖將其立在身前。

　　但還沒等他做完這些，車子已經(jīng)被中年男人重重撞上，將小吃攤都快掀翻過去。而其右手輕易地撕破頂棚，朝著車旁的牧遲狠狠抓去！

　　誘妖香？那東西味道確實好聞，但香味太虛假了……

　　遠遠比不上，這個看著沒幾兩肉的人類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