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個宮女小跑過來,躬身行禮道:“娘娘,畫師局來人稟報,說娘娘前些日子想要的那副畫已經(jīng)尋到了真跡,問娘娘要不要先去看看?”
皇后面上一喜:“尋了這么久,竟真的尋到了,那本宮現(xiàn)在去看看吧?!?p> “公主可要同去?”
皇后看向姜迎,姜迎搖頭笑道:“姜迎不懂詩文畫作,還是不打擾娘娘雅興了?!?p> 皇后笑了笑:“也罷,皇兒,你等下送公主回去?!?p> 二皇子在姜迎身后,應聲道:“是?!?p> 皇后連帶著一大幫宮女急匆匆地離開,看來是真的相當喜歡那副畫,只剩下姜迎和二皇子在花園之中。
姜迎嘆了口氣,就知道逃不過,她轉(zhuǎn)身目視二皇子,:“許久未見了,二殿下?!?p> 二皇子古怪一笑:“這么久不見,連我的名字都忘了?”
“景熠,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迎秀眉緊蹙,直呼其名諱。
景熠眸光微動,扯了扯嘴角:“我為了見你可是把心愛的畫作都給了母后,你怎么對我如此態(tài)度啊?”
“從前的事是你對不住我?!苯纱嗥乒拮悠扑ぃT嘴道:“反正我在南梁無依無靠,你想干什么我也攔不住你。”
“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本办诘恼Z氣驟然冷了下來。
姜迎頓時心頭一顫,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三年前的事來。
三年前,姜迎因為皇帝壽辰被召回皇宮,那時正是春日,姜迎閑來無事,就在花園里到處去捉蝴蝶。
她拿著捕蝶網(wǎng),獨自一人跑到花園里,轉(zhuǎn)眼間看見了一只鳳蝶,鳳蝶飛到假山旁的一處花叢上,姜迎躡手躡腳地跟上去,剛一動手,那鳳蝶轉(zhuǎn)瞬飛遠,昨夜下了雨,假山旁邊的石頭又濕滑,姜迎彎腰捉蝴蝶的時候一用力,蝴蝶跑了,她也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直接倒在一旁的山石上。
一雙手突然揪住她的衣裳后領,把她直接拽了回來。
她立即扭頭去看,只見一個身穿南梁服飾的男子,此人品貌非凡,朗目疏眉,眉眼間盡是世間春色。
那時的姜迎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一下就被看的紅了臉。
那人便是景熠。
景熠當年出使北思,是為了同北思交好,但后來還是未能阻止兩國戰(zhàn)事。
景熠進宮給北思皇帝送祝壽禮,隨即就說想自己在花園逛一逛,沒找到會碰到姜迎。
景熠當時還拱手道:“冒犯姑娘了?!?p> 姜迎在宮里從未見過他,看他的服飾是南梁的樣式就猜到他應該是南梁派來賀壽的那位二皇子。
想到這里,姜迎放下了捕蝶網(wǎng),行了個禮:“不冒犯,我還要多謝二皇子想救,不然方才只怕我就要直接摔個鼻青臉腫了?!?p> 景熠頗為驚訝,他記得自己是第一次見她,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誰?
于是疑惑道:“你怎知我是何人?”
姜迎便道:“皇子身上穿的是南梁服飾,最近來宮里的南梁人不過就一位而已,所以并不難猜?!?p> 姜迎說罷,景熠的眸中流露出少許贊賞之色。
“我看姑娘的打扮也不像尋常人,敢問姑娘是?”
姜迎揚起嘴角:“我叫姜迎?!?p> 姜迎。
景熠在心中念了兩邊這個名字,北思皇帝也姓姜,天下斷沒有這么巧的事,腦子一轉(zhuǎn),也明白過來。
“原是公主,是我失禮了?!?p> 姜迎這時笑道:“二皇子還沒告訴我名字呢。”
景熠一愣,出于禮儀還是說道:“景熠,熠熠生輝的熠?!?p> 姜迎很喜歡他的名字,熠熠生輝,怎么聽怎么覺著這個熠字極其好聽。
花園中無人,姜迎看他眉宇間有些愁容,就試探著問他:“二皇子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那時的景熠也不過十八歲的年紀,但已經(jīng)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他被姜迎一問,只笑著搖搖頭:“不能說的。”
姜迎暗自撇了撇嘴,隨即做出一副惋惜模樣:“世間煩心事千萬,二皇子其實可以同我說說,若是怕我泄密,那不說也成。”
景熠剛想回她的話,不遠處傳來一個嬤嬤的叫喊聲:“公主!你來這兒做什么!”
姜迎被那豪邁的喊聲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不爽地翻了個白眼。
嬤嬤大步跑了過來,一把抓住姜迎的手腕,然后對著景熠點頭哈腰:“二皇子莫怪,公主不懂事,老奴這就帶她走?!?p> 嬤嬤說著,死死拽著姜迎就要拖著她離開,姜迎心火頓起,怒道:“拽疼我了!”
那嬤嬤不為所動,低聲道:“我給你個面子叫你聲公主,陛下都不待見你,你瞎跑什么!”
姜迎被她拽到?jīng)鐾ね猓矇旱吐曇舻溃骸皨邒邉e以為我不知道,皇后給我的月銀大多進了嬤嬤的錢袋,若是我向皇后告發(fā),皇后定會治你的罪!”
沒想到那嬤嬤不怒反笑,臉上的皺紋如同一條條丑陋的長蟲子:“公主以為,這事是誰應允的?”
嬤嬤意有所指,笑得放肆,姜迎腦袋一陣混亂,隨即冷笑起來,原來,竟是皇后安排。
也是從這件事開始,姜迎發(fā)現(xiàn)了皇后對她的恨意至深,不過更多的,是皇后恨姜迎的母妃,恨姜迎,默許宮女嬤嬤欺辱姜迎,都不過是對仇恨的延續(xù)而已。
至于皇后為何恨姜迎的母妃,姜迎便不得而知了。
姜迎和她僵持著,被逼無奈正想狠狠咬嬤嬤一口,就見景熠走了過來,語氣平靜:“我方才同公主還有話想說,嬤嬤問都不問就擅自帶走公主,難不成是瞧不起我這個南梁二皇子?那我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北思到底想不想和南梁再無戰(zhàn)火了?!?p> 嬤嬤一聽,老臉一僵,松開了姜迎的手腕,姜迎立刻去看,手腕已經(jīng)有了紫紅色的印子。
“還不快滾!”
景熠不去看嬤嬤,目視姜迎,給那嬤嬤嚇得連連叩首,最后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姜迎看著手上的印子,無奈嘆了口氣,原本以為她這些年受的苦皇后都不知情,原來竟是她一手安排,父皇作為皇后的枕邊人,又怎么會對皇后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顯然,皇后這樣的舉動,皇帝是知道的,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思及至此,姜迎忍不住就落了淚,她笑著看自己漸漸紅腫起來的手腕,一股深深地無力感在心底升起。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管罷了。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亦不是一個好君主。
景熠在一旁看著她慢慢淚流滿面,從方才那嬤嬤對她的態(tài)度就能知道,她在這盛京中的處境如何。
也是個可憐人。
景熠猶豫半晌,從懷里掏出一方錦帕,遞給了姜迎:“世事如弈棋,變化不能覆。既然已經(jīng)如此,莫不如不去管他們,自己活的順心就好?!?p> 姜迎亦是猶豫著接過了錦帕,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景熠,心里是說不出的酸澀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