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棋局初開
李逸的興奮,自然是出于他和陳樸之間的私仇。
他沒有想到,竟然這么快就要了結(jié)這段孽緣了。
“我似乎還要感謝他呢?!?p> 若是當(dāng)初陳樸給了他一個縣尉的差事,此刻的他就是陳樸的人了。
待蕭紹瑜除掉了陳樸,則他在濟陰官場也就混不下去了。
因為沒有人會去親近,一個叛國之人的門人。
他甚至有可能受到連坐。
細(xì)究起來,在蕭紹瑜幕下做事,于他而言,無異于因禍得福。
蕭紹瑜之所以堅持不要葉清玄陪同,是還有一層考慮的。
他不能讓陳樸意識到危險。
須知陣斬楊震、戰(zhàn)平楊彥超這等戰(zhàn)績,已使葉清玄名揚南北了。
比之“名冠北徐”,要威風(fēng)得太多了。
故葉清玄在側(cè),陳樸必然浮想聯(lián)翩。
九殿下,想干什么?
是不是走漏了風(fēng)聲?
要不要提前發(fā)難?
......
睢陵城內(nèi)風(fēng)云醞釀之際,身在聚賢莊的趙乾坤,迎來了一位特別的訪客。
“朱左丞,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趙某惶恐。”
他對尚書左丞朱暮靄的突然造訪,頗覺意外。
且自稱“趙某”,而非“本峰主”,耐人尋味。
朱暮靄是尚書省的屬官,也就是謝宣懷的下屬。
論品級,他不過是中級文官。
真正令趙乾坤在意的是,他是東宮的常客。
按照常理,太子若要聯(lián)絡(luò)趙乾坤,還用不到朱暮靄。
東宮六率不缺得力之人,詹事府諸官代表太子更為合適。
除非,朱暮靄是奉了謝宣懷之命。
“趙峰主,叨擾了。
本官此行是受尚書令所托,有事相求啊,呵呵?!?p> 朱暮靄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果然。”
趙乾坤恍然于心。
“朱左丞見外了,尚書令的事便是趙某的事,何來相求一說?
但講無妨,敢不效命?!?p> 趙乾坤笑著回道。
此刻的他,絲毫沒有面對蕭紹瑜時的倨傲不恭。
相反,他表現(xiàn)出了少有的熱情。
其中的道理,不在于爵位之尊顯,而在于權(quán)勢之大小。
現(xiàn)在的蕭紹瑜,不過一介閑散郡王,手中并無實權(quán)。
別說任命他為濟陰太守的旨意,尚未傳來。
就是傳遍北徐,傳到趙乾坤的耳中,他也不會另眼相看的。
論起權(quán)勢,權(quán)傾朝野的尚書令,幾人可比。
青嵐宗在很多事情上,仍需仰仗于謝宣懷。
有些事,彼此更是利益攸關(guān)方。
相互之間多有來往,交情非同一般。
朱暮靄很滿意趙乾坤的態(tài)度,他說道:
“此番北朝公然撕毀和約,兵鋒越過淮水,兵臨濟陰。
想必此事,趙峰主已然聞訊了吧?!?p> 趙乾坤頷首默認(rèn)。
這么大的事,他當(dāng)然早就得到消息了。
甚至他的消息,來得要比朝廷還早許多。
畢竟聚賢莊的位置,要比建康更接近淮水。
“陛下決意,遣蕭護軍領(lǐng)軍救援濟陰,并委九殿下濟陰太守之職!”
朱暮靄故意停頓了一下。
他將后半句,咬字格外清晰,甚至是一字一頓。
“尚書令,需要趙某做些什么呢?”
蕭紹瑜繼任濟陰太守,便意味著陳樸沒戲了。
這是有悖于太子初衷的。
趙乾坤從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他手捋五柳長髯,似笑非笑地看著朱暮靄。
“若是朝廷的委任旨意,無法傳入睢陵的話......嘿嘿。”
朱暮靄點到為止。
他似說非說,陪著趙乾坤奸笑起來。
只要朝廷的旨意,不入睢陵。
依梁律,逢戰(zhàn)太守出缺,郡丞陳樸理當(dāng)順位接任太守之職。
并由他,全權(quán)主持睢陵防務(wù)。
只待打退北朝大軍,固守封疆的殊勛,便將穩(wěn)穩(wěn)的落入太子黨的囊中。
“算盤打得倒是挺精,不過嘛......”
趙乾坤心中籌謀著。
他古板的面容中,卻是流露出為難之色。
“兵兇戰(zhàn)危啊,其難不亞于百萬軍中斬將奪旗?!?p> “事成之后,濟陰半數(shù)澇田歸入趙峰主名下!”
“這不太好吧,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囊中之物啊。”
趙乾坤這只老狐貍,其實是在問:
這事是太子殿下應(yīng)下的,還是謝宣懷應(yīng)下的。
他可不想忙活一場,事后再給太子吐出去。
“尚書令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太子殿下會同意的?!?p> 朱暮靄作出承諾。
同時,他也是在暗示:尚書令可以左右太子殿下。
“請朱左丞回稟尚書令,聚賢莊就是戰(zhàn)至最后一人,亦必然完成所托之事!”
趙乾坤一口應(yīng)下。
半數(shù)澇田,便是十萬畝水田,他沒有理由不動心。
“趙峰主出馬,尚書令自然是信得過的?!?p> 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身為南梁武林巨擘的趙乾坤,同樣不能免俗。
至此,謝宣懷的第一顆棋子,便算布下了。
然棋局初開,若想達(dá)成所愿,僅憑此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尚書令,還想借一個人?”
......
“傳旨之人,回來了么?”
蕭鋒詢問麾下護軍長史。
此刻,他剛剛率軍橫渡長江,踏上淮南大地。
傳旨之人,卻于拔營建康前,就派了出去,且為軍中健兒。
旨意能否傳入睢陵,決定著睢陵的存亡。
而睢陵的存亡,則決定著這場戰(zhàn)爭的走勢。
皆因睢陵危,則蕭紹瑜危。
屆時,蕭鋒就必須不顧一切加快進軍,施以援手。
皇子不能歿于陣前,更不能被北朝生俘,事關(guān)國格與國家利益。
這也是梁帝不須說出口的君命。
反之,他便可從容進軍,沉著應(yīng)對,勝算也能更大。
“尚未歸營。
下官已加派數(shù)波人馬,分路傳旨,南兗州方向也派了人?!?p> 護軍長史如實回道。
蕭鋒點點頭,他知道長史所行已是萬全之策。
若正面無法突破,北軍哨騎的封鎖,仍可指望繞路南兗州的這支人馬。
只是在時間上,要晚上許多。
而對于戰(zhàn)爭而言,時間何等重要,蕭鋒心如明鏡。
“再加派人手,若有歸營者,速報本將。”
“是。”
“傳令兩翼左右衛(wèi)軍,務(wù)與本將中軍齊頭并進,不得冒進!”
“是?!?p> 兵者,國之大事。
蕭鋒選擇了穩(wěn)步進兵之策,以避免被北軍騎兵穿插割裂。
同時,他也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希望九殿下能盡快接到旨意,否則......”
否則,他便只能行險,揮兵疾進。
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恰如困于睢陵的蕭紹瑜。
《梁書·武帝紀(jì)》載曰:
中護軍蕭公鋒率軍渡江,增援睢陵,解帝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