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回 長街喧囂 驛站喧鬧
正對著鮮美的蝦肉大快朵頤的太上皇忽然咦了一聲,視線看向外面。
只見酒樓中走出幾個伙計,提著倆大桶往街上走去,徑直走向縮在邊緣的那群乞討之人那里,從桶里拿出什么東西派給那些人。
“戴珠,那些個伙計在派發(fā)什么,我看不清,你幫我看看。”
龍首宮的總管瞇著眼睛看了好一陣子才難為情地道:“皇爺,奴婢老眼昏花……”
“皇祖父,那些個店小二分發(fā)的好像是饅頭?!笔捥旆趴戳艘谎酆螅惶_定地說道。
今日冬至,沿街巡邏的兵卒更加嚴密,那些災民只能躲在街巷的角落,不大敢走上正街。
災民們明顯愣了一下,直到反應過后才紛紛涌過來。
為首的,店小二大喝了一聲,隨后又說了一通話,那些災民居然安靜了下來排起隊。
太上皇見狀不由萌生好奇,“戴珠,你讓人去看看?!?p> “是?!?p> 話音剛落,大街拐角處走來幾個地痞,想要強行奪走災民的饅頭,那店小二不過四、五人,只能干瞪眼地看著。
太上皇眼光一縮,用力狠狠地拍了拍欄桿,蕭天放見狀立即就打算派人下去阻攔。
“等等!”太上皇道了一聲。
幾個同樣是地痞模樣的渾人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雖然也是赤手空拳,可氣勢不弱,劈頭就朝那些搶奪災民的地痞頭上招呼過去,登時打得對方鬼哭神嚎,忙著逃命。
那店小二自始自終干瞪著眼瞧著,直到兩伙人都走了,才撿起地上的饅頭收進懷里,又重新從桶里拿過一個新的遞給災民。
沒過多久,戴珠派去的人便返回,聽過回報戴珠點了點頭,小聲地在太上皇耳邊說了幾句。
太上皇聽完不語,過了許久才道了一聲:“難得?!?p> 隨著太上皇這一聲難得,蕭天放目光不斷閃爍,思緒也跟著不知道飄到哪里去。
魚丘驛。
這座大驛站雖不像外面那樣里冷冷清清,但遠遠談不上熱鬧二字。至少和賈蘭去年經(jīng)過的時候相比,蕭條多了。
“這真的是魚丘驛?怎的如此冷清?”
一進驛站,剛下馬車的夫人看著空空蕩蕩的驛站,吃驚地說道:“莫不是大雪漫天讓咱們走錯了路?”
“姨娘……”夫人身邊一名身材嬌小,穿著淡青色棉紗小襖的少女喊了一聲,指著身后驛站大門道:“總不至于連驛站的匾額也迷了路飛到了這里吧?這地方如果我沒記錯,旁邊這排長屋后面就是馬廄,這邊則是一排水井……”
“羅姑娘好記性?!辟Z蘭剛從里面走出來,碰巧聽見少女的話贊了一聲。
賈蘭驀然插入的聲音讓那少女怔了一下,俏臉微微一紅,連忙垂下螓首給賈蘭行了一福:“秦公子?!?p> “姑娘不必多禮?!辟Z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隨后對婦人拱了拱手:“羅夫人……”
婦人慌忙擺手:“妾身不過只是羅家一妾室,談不上夫人二字,秦公子莫要這樣稱呼我,妾身本姓呂,公子喚我呂姨娘便是?!?p> 見對方十分堅持,賈蘭也不強求,從善如流道:“驛丞說了,前面的路恐怕不太好走了,我們恐怕要做好在路上過夜的準備,呂姨娘這邊有沒有什么缺的需要添置?”
聽到要露宿街頭,呂姨娘與少女身后的丫鬟臉上頓時露出幾分苦色,反倒是之前開口的那位少女看得開,接過話頭:“謝過公子相詢,我們并無什么缺的,此前全賴公子接濟,之前全都備好了?!?p> 賈蘭點了點頭,見呂姨娘面露苦色,想到她們的憂慮:“你們放心,我們這些人之前已經(jīng)許多次半路露宿,一應物資都很齊備,只是與住在驛站相比多少還是差了些。”
頓了頓,他道:“原本回神京最便捷的方式應該是乘船走大運河,再不濟也可以沿著運河畔走陸路,只可惜鬧了匪患,河道不通,只能委屈兩位多走些時日了?!?p> 那少女搖了搖頭:“公子客氣了,如今到處都亂哄哄的,只要能平安到達京里,便是多費些時日也是值得的。再說我們也不過是偏房之人,日子算不算富裕,苦日子也是過慣了,這些舟車勞頓算不上什么。
再說若非公子出手相救,我等主仆恐怕早已命喪歹人之手了,如今連坐的馬車也是公子提供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不敢再有苛求?!?p> 此時婦人也收斂住了臉上苦色對賈蘭道謝:“我家姑娘說的沒錯,公子不必替我們擔憂,這些事情我們能受得了?!?p> 賈蘭微微頷首,又詢問了些事情,才轉(zhuǎn)身離去。
“秦家公子風度翩翩,待人隨和,做事又有擔當,真是不錯!”呂姨娘望著賈蘭的背影由衷的贊道。
“是啊,若是京城的哥兒都是這個樣子那該多好!”一邊的丫鬟滿眼羨慕地附和著。
“娘!冬青,你們夠了,不要打人家主意力。”少女沒好氣地打斷兩人的話:“秦公子再怎么也是工部郎官獨子,何況小小年紀就是秀才相公,日后前程似錦,哪里是我們能高攀的上的,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好了!”
“話可不是這么說……”呂姨娘便走邊道:“正如你說,他小小年紀就成了秀才相公,日后多半能夠金榜題名,到時候保不住多少人家想要找他,你與他有緣,何不把握住這個機會?
再說了,我們也不貪圖那人家公子什么,而是真的懷著報恩之心的,似他這等人品,肯定不會差的。”
呂姨娘目光灼灼看著自己的女兒,幽幽說道:“好歹把你拉扯大,我最在意的便是你的婚事,唉……這回大太太突然召我們進京,真不知是福是禍啊?!?p> 丫鬟冬青也道:“這三年羅府對我們一直不聞不問的,月錢也時有時無,要不是靠著姑娘的繡活,只怕我們早就餓死在余杭了!”
話音剛落,呂姨娘與少女俱是臉色一變。
冬青瞬間自己說錯了話,急的眼眶立時紅了起來,弱弱地道:“姨娘、小姐,我錯了?!?p> 三人之間沉寂了下來,呂姨娘表情落寞,少女雖強忍著,但眼中的晶瑩還是透露了她并不平靜的心情。
吱呀—
一聲吆喝,驛站的大門再度打開,一只大型商隊緩緩進入驛站之中,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驛丞見了頓時笑開了眼,忙迎了出來:“喲,這不是林家商行的掌柜么!好久不見!”
那商隊前前后后足足兩三百人,光馬匹就三百多頭,還有專門放哨的狗犬,車駕無算,看到這樣的車隊,驛丞笑容更盛了。
“趙驛丞可好,的確是許久不見了?!?p> 此時少女正扶著呂姨娘慢慢走上二樓的客房,聽到商隊的喧囂好奇地回頭掃了一眼,不巧正瞧見了什么,驚得“啊”了一聲,扔下呂姨娘與冬青,徑直又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