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龍戰(zhàn)于野，微壯無畏，道果自饋
回到院子中的安樂，自然不知道街上出現(xiàn)一位手持竹杖的老人，也不知老人關(guān)注著他的安危與生死。
院子中，胡金剛的尸體靜落于地，流淌著鮮血。
安樂看了一會兒，面色毫無波動，內(nèi)心也從一開始?xì)⑷藭r的起伏，到如今的平靜如水。
他不后悔殺人，既然來到這個世界，踏足了修行，正如黃捕頭告知他的那般，要學(xué)會殺人，你不殺人，便會被人殺。
修行界其實就可以看做是一個另類的江湖，大大小小的修行者如一顆顆珠子，各種恩怨情仇便是簾線，有風(fēng)吹過，這江湖便會如珠簾般波瀾起伏，珠子想靜謐卻不得靜謐。
坐在椅子上，桌上老黃酒還剩半壺，豬頭肉只夾了三兩筷，安樂取了新筷子，燭案擺在桌上，昏暗的光照亮黝黑的庭院。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酒斟時，須滿十分。
安樂就著春夜，星斗、燭火、老槐樹及院落中的無頭尸體，吃酒食肉。
今夜，想來那太廟老人應(yīng)該是不會來了，不過，以對方的身份，承諾他的劍，定然不會不作數(shù)。
安樂不著急，吃完酒肉，便收拾一番，端著燭案，回到屋內(nèi)。
盤膝上床，先回顧一番今夜與胡金剛的戰(zhàn)斗。
盡管這戰(zhàn)斗是一面倒的情況，可畢竟是安樂第一次與修行者的單獨碰撞，幾番復(fù)盤，安樂換位思考，將自身換到了胡金剛的位置，該怎么應(yīng)對。
這般復(fù)盤下來，倒是頗有意思。
【無畏心（道果）：龍戰(zhàn)于野，勝之，微壯無畏，道果自饋】
眼前光幕突然浮現(xiàn)一行。
隨后，似有一陣清氣蔓延而起，游走龍蛇，自頭頂竄至腳掌，自掌心行至心脈。
安樂便發(fā)覺自己的氣血壯大了些許，隱約有鉆入骨骼之態(tài)，那是鑄靈骨前兆。
剛?cè)胩ハ⒌男纳褚卜€(wěn)固難摧！
稍稍錯愕后，安樂便反應(yīng)過來，無畏心這個道果的功效，斬破劫難，可壯無畏，反哺修為，這一次的胡金剛算是個小劫難，故而微壯無畏，
這個微……就很微妙，本就圓滿的氣血被推進(jìn)些許，距離鑄靈骨更進(jìn)一步，心神也凝練幾分，還真的是微壯，抵得上他演練五禽十?dāng)?shù)次了，倒也不算差。
安樂一笑，今日一場戰(zhàn)斗，讓他心緒起伏，難以平靜。
沒有繼續(xù)演練五禽，而是開始觀想《劍瀑圖》，配合上蛻變?yōu)椤咎焐鷦汀康牡拦?，來打熬心神?p> 燭案上，火光跳躍，映照屋內(nèi)光明與黑暗涌動。
長夜未央。
……
……
車輦回到了靜街中的僻靜府院。
魁梧的車夫摘了斗笠下車轅，雙腿竟是有些發(fā)軟，險些站不穩(wěn)，那股劍意對他的威脅，讓他后怕至此。
不過，他平復(fù)心頭驚悸，朝著長廊曲折，流觴曲水的府院中行去。
星空漫天，銀月如盤。
庭院內(nèi)，一片清寒，一道儒衫身影，端坐在院子中央，沐浴著月華與星輝，池塘的水被切割開，一柄又一柄小劍池水中懸浮，絲絲縷縷的劍氣交錯縱橫，像是大龍汲水，自身影頭頂灌下沖刷。
欲要沖刷那映照他道心的陰霾劍意。
叮的一聲脆響，懸浮在池塘上空的小劍，紛紛被一股玄奇力量彈飛，在池面炸起一個個水堆。
漣漪泛濫，漸漸平息。
洛輕塵滿頭大汗的睜眼，眼底痛苦一閃而逝，隨后起身漫步自閑亭內(nèi)，擦拭掉汗水。
“處理完了？”
洛輕塵淡淡道。
車夫卻是低眉俯首，不知道該如何說。
“失敗了？”洛輕塵挑了下眉，見車夫這模樣，便知道應(yīng)該是失敗了。
“這胡金剛不是開氣血圓滿？加上乖張兇戾，殺伐果斷，怎么連個剛?cè)胄扌械纳倌甓細(xì)⒉坏?？?p> 洛輕塵坐在閑亭昆石鏤空的圓椅上，桌子亦是昆石雕刻打磨成，其上擺著茶盤，碳爐在一旁燒沸水，發(fā)出嗚咽聲。
他不緊不慢的泡了杯紅茶，端起，吹散杯面浮沉的熱氣，正欲往嘴邊送。
“先生，那少年……煉神已入胎息，氣血開至圓滿，胡金剛不是對手?！?p> 車夫沉聲，道。
洛輕塵尚未入口的盞茶，頓時凝住。
他扭頭，眉頭蹙起，盯著車夫，聲音微微拔高：“煉神已入胎息？氣血也開至圓滿？”
“你沒弄錯？”
車夫抱拳，作揖：“那少年割了胡金剛首級，拋之于我，隨后向我揮刀，氣血有所展現(xiàn)，的確臻至圓滿，至于心神……我隱感壓迫，便可確定為胎息?！?p> 洛輕塵放下了茶盞，瞇了瞇眼。
“煉神奇才？難怪惹得花夫人為其護(hù)道……這煉神速度的確不同凡響?！?p> “不過，也有可能是花夫人贈了他煉神法寶，這少年是來臨安參加春闈的舉人吧？看來，花夫人想要以這少年破局，讓少年在春闈中一舉登甲榜進(jìn)士列，參加殿前會試，以渺茫希望取那定風(fēng)波。”
洛輕塵笑了笑，推測道。
十八歲才堪堪修行啟蒙，怎么可能做到在短短時日內(nèi)入定再胎息，定然是有外力相助。
三日胎息……他洛輕塵都差的遠(yuǎn)。
安樂得花夫人青睞，洛輕塵自然而然的便認(rèn)為是花夫人助力安樂。
“繼續(xù)盯著吧，暫時動不得他了，這一次機(jī)緣巧合的機(jī)會，胡金剛未能殺掉他，下次尋這好機(jī)會就難了?！?p> “不過，問題不大，借外力胎息，拔苗助長，壞的是修行根基，這少年，自是葬送了修行前程?！?p> 洛輕塵不以為意道。
車夫看了洛輕塵一眼，則是默然。
少年拋出胡金剛頭顱時，那份自信，那份張狂，那份肆意飛揚……可不像沒了前程的樣子。
“但確實也得注意這少年，花解冰如此費力提升此子，也許心存殿前會試的僥幸，我得去一趟秦相府，與秦少公子提及一番，可以從少年功名上入手，斬了他登甲榜進(jìn)士列的野心，讓林府心死，想必秦少公子是很愿意的?！?p> “今年的春闈，各方勢力培養(yǎng)的天才們皆被推出參與，屬于另一層面的爭鋒，欲登甲榜進(jìn)士列，難度極大，但少年與林府有關(guān)，未雨綢繆絕不會錯?！?p> 洛輕塵想了想，道。
車夫點了點頭，先生還是很謹(jǐn)慎的。
盡管他亦覺得才方入定，便又胎息的少年，若無外力相助，也太過妖怪了，這少年十八歲才啟蒙，總不能比先生還妖怪吧？
至于少年是不是妖怪。
他只是個車夫，就不操心了。
……
……
臨安，葉府。
一場佳宴正酣，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美酒好菜，流香溢彩。
只不過，桌宴席位上，端坐著的盡是女眷，竟無一男子。
為首的是一位雍容華貴，穿著亦是華貴的女子，笑起來很祥和，仿佛可融化寒冬冰山。
在女子側(cè)方，則是面容絕艷的花夫人。
花夫人與那華貴女子交談甚歡，忽然，花夫人眉目一動，心頭似是有感，眺望向了太廟巷的方向。
她既然說要為安樂修行路上點青燈，為其護(hù)道，自然留有手段，安樂若是遭遇危機(jī)，便可感知。
而這股感知來的快去的也快，說明安樂或許遭遇到了戰(zhàn)斗，可戰(zhàn)斗并無超境太多的強(qiáng)者出手，故無需她相助。
護(hù)道歸護(hù)道，并非什么磨難都要出手?jǐn)[平，大多磨難都得少年自己闖，那方能成長。
回過神來，花夫人端起酒盞，與華貴女子對飲一杯。
“解冰妹妹，我知你來尋我的目的，這個忙姐姐自然會幫，但，姐姐能幫有限，殿前會試之際，可借誥命之名陪你一同入那天玄宮一觀，若要取回大郎的定風(fēng)波，卻相助不了太多。”
雍容帶笑的女人，柔和道。
花夫人聞言，眼波動容，她知道這已然是女子所能給出的最大承諾了。
葉夫人是知道她入太玄宮目的為何，可依舊給出了承諾。
“解冰妹妹，其實要取回大郎定風(fēng)波，你當(dāng)尋找可在春闈中名列甲榜進(jìn)士列的俊杰，竭盡所能于殿前會試中得勝，得賞定風(fēng)波?！庇喝莸娜~夫人疑惑說道。
花夫人卻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姐姐，你覺得我林家能尋得這般天之驕子相助嗎？那些俊杰背后都已有了從屬，我林家若是要求助，必然會受制于各方勢力……”
“故此，解冰便不愿依靠任何俊杰?！?p> 花夫人說的坦然，葉夫人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那解冰妹妹不曾想過，以林府之力培養(yǎng)一位可登甲榜的俊才？”
“姐姐說笑了，林府雖是武勛世家，但底蘊(yùn)與文院、武廟相比，相差甚遠(yuǎn)，況且可登甲榜，還需能于殿前會試中一舉奪魁者，才華與修為缺一不可，這樣的俊才，林府如何能輕易培養(yǎng)出來？”
花夫人苦笑道。
不知怎的，話語剛畢，她的心頭卻忽而閃過一少年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