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對死亡的認知

　　吠陀精神治療所，充滿溫馨布置的楓曉病房內(nèi)。

　　在鄭易的‘特殊’治療后，楓曉逐漸恢復(fù)理智，不再警惕著任何人。作為回報，一番交流后，鄭易如愿獲得情報。

　　眼下，

　　楓藍顫抖地將食指點向叔叔的臉龐，又立刻害怕地一觸即收。

　　最初之時，身為女性的她，只是出現(xiàn)在這座大廳，便讓叔叔害怕地退避三舍。

　　而一旦她過于靠近，叔叔便會變得歇斯底里，甚至?xí)蛩滤朗郑?p>　　靠著這些年的持之以恒，才一點一滴的讓叔叔接受她這個侄女的存在，可依舊局限于隔著數(shù)米遠交流……連最簡單的觸碰都無法實現(xiàn)。

　　嘀嗒、嘀嗒

　　楓藍雙眸蒙上水霧，眼淚如同斷線珍珠般墜落。

　　她望著溫文爾雅、溫和笑著的叔叔，哽咽道：

　　“叔叔……你真的恢復(fù)了嗎？”

　　楓曉雙目閃過一絲紅芒，溫和笑笑，“小藍，我已經(jīng)沒事了，這些年辛苦你了，我已經(jīng)可以出院了?！?p>　　“嗚嗚……”楓藍雙手捂臉，喜極而泣。

　　溫馨的大廳，溫馨的親人團聚。

　　鄭易挑眉，望著幾乎沒有感情波動的楓曉，不合時宜地破壞氣氛，淡淡道：

　　“楓藍小姐，不要被他騙了，楓曉想要出院，必須經(jīng)過最嚴格的測試，哪怕出院了也要派人盯梢觀察，畢竟測試是很容易被騙的呢?！?p>　　唰——

　　楓曉瞇起眼，盯著鄭易，溫和道：“鄭先生，雖然你治愈了我的心結(jié)，但這畢竟是我和侄女的事情，外人還請不要過多干涉?！?p>　　只是心結(jié)嗎？

　　鄭易聳聳肩，不再過多勸說，他要的情報已經(jīng)獲取完畢，而將僅剩恐懼而無法接觸外界的楓曉改變，便是還了楓藍的人情。

　　而眼前的楓曉……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楓曉了，除了記憶沒有過多變化外，道德三觀、底線、性格甚至意志都煥然一新。

　　真正讓鄭易感到驚訝的，是如今的楓曉情感淡漠、狡詐至此。

　　面對親侄女的滿臉淚花，其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讓楓藍帶他離開這里。

　　‘人性殘缺了，有點危險啊……究竟是謊言之都的影響，還是因為我用意志重新污染了他？’

　　鄭易遲疑了，雖然他自認為情感淡薄，但那是對陌生人而言，就連曾經(jīng)冒著生命危險去拯救的園初，他也沒有再去看望一眼。

　　救出的孩子們，他也沒有關(guān)心過任何一人。

　　換位思考，如果他是眼前的楓曉，一定會先忽悠楓藍開開心心地回去，再想個折中的方法離開這個地方。

　　楓曉和楓藍兩人在敘舊，楓藍像個小女孩似的，撲到叔叔懷里痛苦，而楓曉依舊在溫聲溫語，時不時說著離開的暗示。

　　“護士，可以幫忙安排我叔叔的出院手續(xù)嗎？我已經(jīng)確認了，叔叔一定是好了的……”

　　男護士猶豫，眼前的情況說不上的詭異，但大財主發(fā)話他只能順從，而正當(dāng)他要開門離開時，鄭易插手了。

　　“慢?！?p>　　男護士回頭，楓藍不解，楓曉……雙眼充滿殺意地盯著鄭易。

　　“你們啊，真是的，一個個好騙的過分了??？依我看，這楓曉就該關(guān)到龔隊長一間房，讓他們兩個好好談?wù)勑??！?p>　　鄭易心累，實在看不下去了。

　　楓曉在三言兩語間，就把楓藍騙得團團轉(zhuǎn)，或許是心中喜悅至極，以至于讓楓藍完全失了判斷力？

　　照這個進度發(fā)展，楓曉豈不是今天就能出院了？

　　果然，楓藍第一個不滿，皺眉道：“鄭星，我叔叔已經(jīng)好了，你不要因為過去的病史就去歧視他，這樣很不好！”

　　歧視嗎？

　　面對質(zhì)疑，鄭易聳聳肩，隨意道：“好吧，為了蘭姐再幫你一次，你且看好了！”

　　話落，鄭易起身，忽然一步踏出，一拳砸向楓曉那張溫和微笑的臉龐。

　　轟~

　　沙發(fā)倒翻，楓曉結(jié)結(jié)實實的印在墻上。

　　“鄭星！”楓藍俏臉之上布滿寒霜，嬌叱喝止。

　　唰——

　　鄭易壓根不搭理她，身形一閃掃飛前方的桌子，金色意志升騰，再度狠狠一拳砸出！

　　轟！

　　重拳砸出一個拳印，奔著殺生而砸去的拳頭！

　　楓曉勉強翻身閃避。

　　但鄭易不依不饒，借助堅實墻壁猛地一蹬！

　　一記暴烈的鞭腿再度甩出，狠狠打在楓曉腰間上，幾欲將其裂為兩截！

　　轟轟轟~

　　大廳內(nèi)，兩人展開激烈逃殺追逐戰(zhàn)，除去中心楓藍所在之處，幾乎沒有一處家具是完好的。

　　楓藍聲嘶力竭地尖聲制止，淚滴止不住的掉落，可境界低微的她，連眼睛都無法完全跟上戰(zhàn)斗的兩人。

　　鄭易下手毫不留情，奔著殺死楓曉的目的出手，而五階的楓曉卻生死一線，只能狼狽逃竄！

　　“鄭易！你不要欺人太甚！”楓曉怒吼，可后背卻被一股巨力砸中，將他狠狠砸向堅實的墻壁之上。

　　唰——

　　“哪怕在這里打死你，也不會讓你隨意出去為非作歹，否則那便是我的罪過了?！?p>　　“你必須形成全新的自我，而不是被某一種意志所主導(dǎo)。”

　　鄭易臉色平靜，右掌掌心處，卻匯聚著一股充斥著破壞的漩渦之力。

　　這一擊一旦命中楓曉要害，對方會徹底喪失抵抗力……甚至死亡！

　　轟！

　　楓曉忽然氣勢大漲，一雙紅彤彤的赤眸回頭死盯鄭易，森然開口：

　　“不知好歹的三階小子，三番屢次給你機會，你非但不把握還要阻礙我，那就死吧！”

　　忽如其來的反轉(zhuǎn)，五階的楓曉爆發(fā)全力一擊，反身一掌，重重打在鄭易心口向后轟飛。

　　“明明可以和睦相處，非要和我作對，小子，可惜了！”

　　楓曉嘴角咧開，赤眸忽地轉(zhuǎn)向楓藍，雙手展開、桀桀笑道：

　　“我的好侄女兒啊~快讓叔叔離開這處鬼地方，取出我身體里埋藏的裝置，我的病好了，狀態(tài)前所未有的好??！我要見大哥，去重新享受這個世界！”

　　望著恍若陌生人的叔叔，楓藍大腦一片空白，喃喃道：“全是……偽裝？”

　　忽然，角落里一道聲音響起。

　　“偽裝無疑，謊言之都的經(jīng)歷，讓你叔叔變得格外狡詐，這種欺騙已經(jīng)烙印在骨子里了。”

　　喀啦喀啦、

　　鄭易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著驚愕的楓曉，失笑道：

　　“只比四階強一線的五階，怎么就這么自信呢？怎么，沒有從我這里繼承到謹慎的優(yōu)點嗎？”

　　在鄭易看來，如今的楓曉是縫合而成的，主導(dǎo)其行動的意志有三種，分別是金色解析、紅色殺戮、黑色恐懼。

　　而從楓曉的行動模式看來，含量最多的金色意志幾乎沒起作用，反而是含量最少的紅色殺戮占據(jù)主導(dǎo)。

　　輕輕搖頭，眾生意志加持，鄭易身形一閃，輕飄飄一掌將楓曉拍暈，干凈利落，直接碾壓。

　　他向楓藍解釋道：

　　“你記憶里的楓曉早就消失了，現(xiàn)在這個不過是有著記憶的空殼，行動完全受他人影響，沒有一絲自主?！?p>　　見楓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鄭易也不著急，等著她回神。

　　良久，

　　楓藍忽然問道：“鄭星，我認為只要叔叔還有記憶，那他就還是我叔叔。”

　　“嗯？你不明白嗎？真正名為‘楓曉’的人已經(jīng)死了，他現(xiàn)在就是個傀儡和玩具，是空殼?！编嵰装櫭迹磸?fù)強調(diào)。

　　“不！”

　　楓藍一臉堅定，看著昏迷的楓曉，鄭重道：“無論叔叔變成什么樣，他依舊是我叔叔，他就在這，在我眼前！”

　　“我的叔叔，就活在我眼前！”

　　鄭易撓頭，對這幅局面感到棘手。

　　楓藍認為擁有記憶和身體的眼前之人，就是她的親叔叔楓曉，一個活著的叔叔。

　　而鄭易卻堅定認為，沒有自主想法、被他人完全影響的楓曉已經(jīng)意志消亡了。

　　這是認識世界的方式所產(chǎn)生的差異，他和楓藍在認知一個人是否消亡的標(biāo)準上，是兩個層次。

　　有的人活著，但他卻已經(jīng)死了。

　　根源上的認知差異是講不通的，鄭易確信。

　　“如果你堅持認為楓曉只是生病的話，那就一切照舊吧，但一年之內(nèi)，在他形成穩(wěn)定人格后，或許能真正重生，才可以初步考慮放他出去?！?p>　　鄭易提出了最初便預(yù)想好的方案——形成全新的人格，從而獲得新生。

　　楓藍同意了，她為衣著凌亂的楓曉整理，幽幽一嘆。

　　過了一會，一名醫(yī)師帶著一隊護士抵達，在楓藍說明情況后，便開始收拾殘局。

　　而鄭易一行也重新回到調(diào)度中心，與蘭可匯合。

　　再度穿過幾棟矮樓，三人重新走出了吠陀精神治療所。

　　紅色跑車十分智能，提前在大門外等候。

　　車內(nèi)，楓藍回望了一眼后視鏡中，逐漸遠離的高樓，嘆道：

　　“鄭星，或許你是對的，而我則在無理取鬧，但還是希望下次能提前與我商量?！?p>　　鄭易沉吟片刻，緩緩道：“嗯……可是和你商量完全沒有任何作用，甚至?xí)獾侥愕膹娏曳磳??！?p>　　“是，和我商量完全沒有任何作用，可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心里希望能得到安穩(wěn)，而不是像這樣的驚心動魄?！?p>　　“你，能明白嗎？”楓藍語氣幽幽。

　　鄭易看著前方一臉疲憊的楓藍，和來時驅(qū)車疾馳不同，現(xiàn)在的她完全將駕駛交給了智能，而本人則靠著窗邊眺望，充滿著惆悵和不安。

　　安穩(wěn)嗎？

　　鄭易若有所思。

　　“還記得在小餐館里我說的話嗎？”鄭易微微笑道：“如果下次你還站在我身邊，那就盡管相信我好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p>　　“或許這樣，你會得到內(nèi)心的安穩(wěn)?！?p>　　楓藍靈眸一動，注意力從窗外轉(zhuǎn)移至車內(nèi)的中央后視鏡上，透過鏡面反射，注視著鄭易眼睛。

　　她神情木然，沒有回應(yīng)鄭易的話，心中卻逐漸放棄漣漪，腦海中閃過兩人交接的一幕幕畫面。

　　忽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略微翹起，流露出一絲笑意。

　　或許，這個人真的可以相信？

　　******

　　******

　　途中楓藍切換了手動駕駛模式，一路加速疾馳，也不管一路上的金額逐漸翻倍的違規(guī)罰單。

　　就當(dāng)做為沿路所增添的麻煩買單好了，如果還不夠那就再捐點，她是這么想的。

　　片刻間抵達了事務(wù)所安排的浮空車接車地點。

　　一片寬敞的平臺上，銀白色的浮空車低空懸浮，打開車門落下軟梯。

　　忽然間，

　　鄭易單手攬過蘭可嬌軀，一步跳躍而上，穩(wěn)穩(wěn)地進入車門之內(nèi)。

　　回頭與楓藍對上視線，鄭易呲牙一笑，在楓藍瞪大眼睛的一幕下，沖她擺了擺手，喊道：

　　“此前哪怕交手再激烈，處于中心的你也沒有被波及分毫，我在控制，但楓曉處于絕對下風(fēng)，卻依舊在竭力控制?！?p>　　“或許，身為血親的你真的能喚醒楓曉自我，你的努力也許真的有用！”

　　鄭易違心地說出了這番話，比起楓曉是因為親情留手，他更愿意相信是為了利用楓藍出去。

　　但，用違心的謊言安慰一個弱女子，也沒什么損失，不是嗎？

　　而謊言，的確是人類最偉大的藝術(shù)。

　　楓藍呆在原地，望著逐漸遠離的鄭易，怔怔出神。

　　浮空車車門關(guān)閉，逐漸上升加速。

　　“真是的，嚇了我一跳！”蘭可沒好氣地拍掉了腰間上的大手，坐在車內(nèi)的軟沙發(fā)上，認真道：

　　“所以呢，你和藍藍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鄭易聳聳肩，一五一十地匯報著。

　　當(dāng)談及謊言之都的情報時，他遲疑道：

　　“進入之人會簽下具備因果律力的強制契約，所以我能獲取的情報不多，但旁敲側(cè)擊的試探下，有所猜測?！?p>　　“這似乎是一座‘活’的都市，每個人都要遵循都市定下的規(guī)則，違反規(guī)則會受到相應(yīng)的懲罰，進入之人會追逐某樣?xùn)|西?！?p>　　蘭可擺了擺手制止，“小鄭，你心中明白就行，你只需和我說你需要什么，我會盡力為你申請和制定計劃?！?p>　　鄭易點點頭，一一道出未來所需，重點聚焦在知識上，由事務(wù)所收藏的付費知識。

　　常規(guī)的、特殊的，連帶著九重鳴步的高階運用也在其內(nèi)。

　　一旦他的解析者路線晉升四階，他便要正式開始修習(xí)超術(shù)了。

　　自從接觸超術(shù)的一個月以來，他或多或少都在鉆研，如今的他幾乎已經(jīng)將二十分之一的知識掌握，抵達入門的條件。

　　按照進度，光是要掌握這門超術(shù)涉及到的知識，他都需要一年時間，初次運用至少在一年之后。

　　而武四入門一共花了四年時間，直至第十年才初次運用。

　　嗡~

　　浮空車抵達學(xué)院教務(wù)大樓樓頂，鄭易擺了擺手一躍而下。

　　身形一陣閃爍，目標(biāo)直指夢境圣地！

　　如果時間不夠，那就加速！

　　這一次，他要丈量格烏斯院長的極限……百倍思維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