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別傻站著,追思彌撒要開始了?!庇械缆曇魪倪h(yuǎn)方傳來。
“追思彌撒?”
“追思...”
“彌撒...。”
安生嘴里不停呢喃,驚詫的環(huán)顧四周,發(fā)覺自己正身處在光亮圣潔的大堂之中,場景與如同地獄般的車禍現(xiàn)場天差地別。
他愣住了。
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臉上流露出感傷的神情,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了。
“男孩,快找位置坐下?!?p> 負(fù)責(zé)今天彌撒演講的神父走過來說,“不要太過悲傷,主會將她帶離這個黑暗世界、讓她在天堂一切順?biāo)??!?p> 安生看向神父,“那我問你,主能讓她回來嗎?”
神父伸手在安生呆滯的雙眼前搖晃,“孩子,你一定是悲傷過度了,快找個位置坐下吧?!?p> 話說完,他再三觀察一番毫無動靜的安生,搖搖頭走向堂上。
神父走后,安生長吁一口氣,視線掃過兩側(cè)的座位,看看眾人身上的修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西裝,格格不入這四個字就差寫在臉上。
最后,他默默來到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安穩(wěn)坐下。
接下來的時間里,安生始終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正在進(jìn)行當(dāng)中的“追思彌撒”上,只是靜靜坐著充當(dāng)旁觀者。
等神父宣布“追思彌撒”結(jié)束之后,安生收起投向遺照的目光,起身來到大堂門外,耐心等待起來。
他來時站在門口的中年女人是柳智敏母親。
關(guān)于她口中方才所說的日記,如果可以的話,安生想看看。
等候許久,他才等來滿面淚花的柳母推門走出來,女人低著頭,看不見他,
他從口袋取出紙巾,伸出手想遞給柳母順便詢問日記的事,卻被隨后而至的柳父開口攔住。
“安生?你想干嘛?”
“叔叔,我...我想看看智敏留下的日記。”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聽安生提起日記,柳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臉上的愁容轉(zhuǎn)為怒火向安生發(fā)泄而來,“日記?我早就燒掉了!”
“抱歉,打擾二位了?!?p> 安生彎下腰朝兩人恭恭敬敬鞠上一躬,扭頭就走,他心里清楚柳父在生自己氣,多說反而不好。
他猜想,日記大概率還沒被燒,柳父舍不得燒掉柳智敏生前留下的東西。
看著安生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柳母呢喃道,“老公...日記該交給那孩子的,女兒的心意該讓他看見。”
“看見?”柳父沉聲說,“女兒認(rèn)識他幾年?他要能看見早就看見了,想到女兒走之前還為他忙前忙后我就來氣!”
“可那是女兒的選擇...?!?p> 柳母嘆口氣道:“唉...安生沒錯,你生他氣也沒錯,錯的是那個該死的司機(jī)?!?p>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即使再痛心難過,日子還是要繼續(xù)過下去。
“總之,日記不能給安生。”柳父堅持道,“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的寶貝女兒喜歡他的事情到死都沒說出口?!?p> “女兒到死都沒說出來的事情...不該由我們替她說出來嗎?”
“安生他配嗎?”
“我不管他配不配,我只知道把日記交到他手里,這孩子心再冷也會愧疚一輩子?!?p> 女人愈發(fā)冰冷的話音在回廊中落下,為了能讓日子舒服過下去,有時候就得要狠下心去辦些事情。
男人扭頭看向妻子,目光驚疑不定,就好像從未見過對方。
-
走出教堂大門的那一刻,安生目光所及之處不再有雪花落下,陽光透過迷霧灑向大地,他意識到,柳智敏大概從這一刻開始真正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把耳機(jī)帶上,播放音樂,然后孤零零的踏上來時走過的路。
走進(jìn)家門,一晚上沒睡的安生很快開始感覺到困乏,打起精神先把二胖喂飽,再給自己簡單做些吃食填飽肚子,來到臥室一頭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安生最后是被隱隱約約的門鈴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晚上七點鐘,扭頭看向窗外朦朧黑黑的天空,再看著空蕩的房間,想不到會有誰來。
踩上拖鞋下樓來到大門前,通過顯示屏,他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來客。
安生懷著好奇心把門打開,望著門口面色平靜的女人,問道,“阿姨,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嗎...?”
“沒什么事,我和孩子她爸說了說,過來把日記給你?!绷刚f著從挎包里取出本厚厚的日記,遞給安生,幽幽道,“你一個人好好看?!?p> 把話說完,她轉(zhuǎn)過身離開,留安生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日記本發(fā)呆。
“喵~”
二胖肚子餓了。
大拇指輕撫日記本封面上的柳智敏三字,安生轉(zhuǎn)身看向攤在地上的二胖,笑了笑,這棟四百多平米的別墅只剩它陪著自己了。
“這就來伺候你,我的貓爺。”他聳肩說。
等把二胖伺候好,安生拿著日記本來到書房坐下,把臺燈打開,桌面立馬變得亮堂起來,從鏡盒取出眼鏡帶上,他揣著好奇而又沉重的心情翻開日記第一頁:
“2011年1月1日,
今天是認(rèn)識安生的第一百天了吧?
我記不清了,總之以后我會每天寫篇日記,爭取早日變得文縐縐。
...”
安生仿佛能在腦海中幻想出女孩寫下這篇日記時的認(rèn)真模樣,他并不喜歡寫日記,他喜歡的是寫信,想寄給母親,死去的母親。
拉開書桌抽屜,里面裝滿白色信封,全是他寄不出的信件。
安生看著這些信封,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被柳智敏發(fā)現(xiàn)自己寫信時的場景,也是在這個書房。
“小屁孩天天寫什么信,文縐縐的?!?p> “第一,你只比我大一歲,第二,我寫信不為什么,只是想寫給天上的媽媽聽,第三,如果你覺得我文縐縐,那不妨讓你自己也變得文縐縐起來,這樣我們就一樣了?!?p> “哦...。”
那時的談話幼稚而愉快。
他認(rèn)為這段談話只不過是記憶長河里不起眼的一小段,倒是沒想到談話后女孩真的開始嘗試變得“文縐縐”起來了。
自己也在瞬間把這段回憶想了起來...。
安生兩指夾著日記紙,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xù)看下去了,日記厚的嚇人,卻只用一頁就開始讓他變得懷疑人生。
他感覺,這本日記此刻于自己而言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般,誘人卻危險。
猶豫不決之時,安生腦海中忽然想到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然后...他看向剛跳上書桌正優(yōu)雅舔著貓爪的二胖。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他想養(yǎng)貓也是同樣的道理,
貓有九命,少一條也無所謂。
就這樣愉快的說服自己,安生帶著滿滿好奇心,翻開日記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