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滴血
七月初七。
小暑過,一日熱三分。
但在這個本應(yīng)該炎熱而潮濕的時候,此地茂密的樹林中,卻依然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此時隆隆雷聲越來越近,林中狂風(fēng)大作,樹葉搖曳摩擦的刷刷聲不絕于耳。
眼看天色漸暗,一場傾盆暴雨就要來臨。
咔嚓!
空中一道閃電撕裂漆黑陰森的恐怖長空,天地瞬間被電光染成一片慘白。
而與此同時,閃電也照亮了在林中急急而奔的一道狼狽人影。
雷聲越來越近,轟隆聲不斷,山林中幾乎看不見前路與來路,割手的灌木、荊棘讓這道人影行走得十分困難。
一身泥濘,已經(jīng)在林中走了好幾個時辰,又累又冷,又渴又餓的濮子晉,終于在暴雨即將覆蓋山林時,找到了可以避雨的地方。
一座在山中矗立,看上去似乎荒廢了很久的破爛寺廟。
寺廟外灌木叢生,樹木扭曲丑陋,粗大的樹根鉆破墻壁,墻角布滿蜘蛛網(wǎng),臺階和寺門的亂石上長滿青苔。
透著一股荒亂原始的氣息。
濮子晉站在寺廟門口,拿著自己的手帕,用力的擦著身上淋濕的部分,一陣寒風(fēng)吹過,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讓原本因?yàn)楹ε露桓疫M(jìn)寺廟的濮子晉,側(cè)頭看向了缺了半扇門板的寺廟大門。
寺廟內(nèi)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陣風(fēng)吹過,還會發(fā)出嗚嗚的嚇人聲音。
濮子晉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拉緊了胸前的衣襟,邁步緩緩跨過寺廟大門。
來到前院,濮子晉在地上撿了一些枯枝落葉,抱著進(jìn)入寺廟大堂,而后找了個墻角,將其鋪在地上,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燃。
星點(diǎn)的火光驅(qū)散了濮子晉面前的一小塊黑暗,讓其心中感覺到一絲溫暖。
用隨身攜帶的引火物點(diǎn)起火堆,昏黃的火光立刻驅(qū)散濮子晉周身的寒氣。
“好暖和?!?p> 濮子晉從隨身的包袱中掏出一塊吃剩一半的烙餅,將其放在火上炙烤,待其燙手后,掏出水囊,就著冷水吃起來。
無意間濮子晉眼角余光突然瞥見神臺上的神像,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神臺上供奉著的泥塑像缺了上半張臉,缺口處長出了一團(tuán)團(tuán)不知道是什么,雪白顏色,并且毛絨絨的東西。
在閃電慘白色閃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滲人。
濮子晉咽了咽口水,來到神像前,猶豫了一下,從包袱里拿出一張完整的烙餅,隨即將其擺在了供桌,隨后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嘴里還念念有詞。
“神靈莫怪,今夜大雨傾盆,小生無奈在此避雨,如若日后我金榜題名,必會回來修繕?biāo)聫R,鍍造金身?!?p> 叩拜后,濮子晉心中安定了一些,遂回到了寺廟角落。
被這么一嚇,濮子晉匆匆吃完半張烙餅,將剩下的枯枝盡數(shù)投入火中,便合衣側(cè)臥在火堆前,閉目安寢。
噼里啪啦。
轟隆——轟隆。
咔嚓。
寺外的暴雨不見停歇,電閃雷鳴也持續(xù)不斷,這讓濮子晉睡得十分不安穩(wěn)。
但趕了一天路了,濮子晉實(shí)在累得不行,在迷迷糊糊中,終究是陷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過了多久,濮子晉身前的火堆逐漸因?yàn)槿疾暮谋M而熄滅,雨夜的寒冷讓其將身體蜷縮成了一團(tuán)。
“快,快,快,前面有間寺廟,快把馬車趕進(jìn)去?!?p> 一群跑鏢的鏢師,兩輛馬車急沖沖的沖進(jìn)了寺廟。
嘈雜的聲音驚醒了本就睡得不踏實(shí)的濮子晉。
濮子晉起身用雙手快速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后跑到破了好幾個大洞的窗口前,向外張望。
借著天空閃過的閃電的光亮,看清了進(jìn)入寺廟的鏢師模樣。
他們身材魁梧,皮膚黝黑,手腳粗大,頭頂戴著斗笠,身上披著蓑衣,腰間配著長刀,一看就是做常年走南闖北的營生。
前廳的門被用力推開,濮子晉趕緊抱著自己的包袱跑到了角落縮著。
“誰?”
寺廟前廳就那么大,濮子晉跑動的身影被進(jìn)門的鏢師一眼瞅見。
當(dāng)即這名鏢師便拔出腰間的長刀,對準(zhǔn)了角落的濮子晉,大聲喝問道。
“我……我是避雨的路人?!?p> 濮子晉有些害怕的出聲回答道。
這個世道并不太平,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如果這群鏢師要對他做什么,那真的只能祈求神佛顯靈了。
“路人?”
先前問話的鏢師從懷里掏出小心保存的火折子,將其吹燃,隨即一手握刀,一手向前伸著火折子,照向角落。
一身灰白色書生長袍,頭戴同色方巾,腳下是布滿淤泥的千層扎布鞋,背著一個包袱,火光中映照出一張緊張神情,大約二十來歲的清秀臉龐。
鏢師松了口氣,將長刀回鞘,回頭對自己兄弟喊道:“沒事了,是個書生,也是避雨的。”
其余人聞言,也都暗自松了口氣。
而后鏢師們將馬車安排妥當(dāng),一行人陸續(xù)進(jìn)入前廳,蓑衣上的雨珠滴落,浸濕了一大片地磚。
濮子晉依舊呆在角落,抱著包袱縮著,在神臺左側(cè)西北角落。
而鏢師們因?yàn)槿硕?,則是分成兩堆,在神臺右側(cè),占據(jù)了東北和東南角落。
鏢師們進(jìn)來后,便立刻生火烤衣服和干糧,并拿出酒來,圍坐在一起,一人一口,喝酒驅(qū)寒。
鏢師們的動靜不小,濮子晉睡不著,好在他們似乎并無惡意,這讓濮子晉心中的大石頭落地。
這時一個鏢師拿著一小袋酒,走到了濮子晉身旁坐下。
“小兄弟怎么稱呼。”
濮子晉聞言趕緊行禮道:“在下姓濮,名子晉,字唯德,是安縣人士,不知大哥貴姓。”
“哈哈,粗鄙之人哪配得上貴字,我叫黃大山,今夜相遇就是緣分,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濮子晉猶豫的看了眼黃大山。
黃大山一臉真誠的看著他,手中酒囊遞了過來。
最終濮子晉還是接過了酒囊,小小喝了一口,喉頭一陣辛辣過后,瞬間一股暖意從胃里發(fā)散出來,頓覺沒有之前那么寒冷了,不禁又喝了一口,然后將其還給了黃大山。
而黃大山見其喝了酒,頓時笑著起身離開。
看來是遇到好人了。
濮子晉暗道好運(yùn),于是躺下繼續(xù)睡覺。
然而濮子晉卻是沒有想過,走南闖北,見慣人間冷暖的鏢師,怎么會突然對一個此前沒有任何交際的路人,釋放自己的善意。
并且還是將為數(shù)不多,用來驅(qū)寒的酒,都送了一些過來。
也許是太過于寒冷,讓濮子晉的思維遲鈍,所以才沒有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蹊蹺。
濮子晉耳邊聽著鏢師們的低聲交談,迷迷糊糊的再次陷入夢鄉(xiāng)。
而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周圍有了同伴,濮子晉睡得比之前踏實(shí)了許多。
但是就在濮子晉徹底陷入沉睡中后,原本低聲交談的一眾鏢師,卻是突然全都轉(zhuǎn)頭,面無表情的盯向了縮在角落中的濮子晉。
而且詭異的是,這些鏢師的眼睛居然都閃爍著淡綠色的幽光,看上去不似活人。
定定的盯了一會兒,當(dāng)先有一個鏢師咧嘴嘿嘿一笑。
“今晚的血食細(xì)皮嫩肉的,看上去可比前幾天的干瘦老漢要美味得多了?!?p> 隨著話語聲響起,盤腿坐在地上的一眾鏢師,卻是一個個的都變幻了模樣。
不出片刻,原本的一米六、七的鏢師漢子,卻是都變成了一只只體長不過三十公分的黃鼠狼,以及灰老鼠。
而之前給濮子晉送酒的黃大山,變幻后,正是一只體長三十公分的黃鼠狼,它的體型在這群畜生中最大,而看那站位,其他的黃鼠狼和灰老鼠,似乎也是以它為首。
“這人已經(jīng)被我的尿給毒翻了,都別廢話,除了他的心和腦子,其他的你們自己分配。”
說話間,黃大山已經(jīng)小跑向角落,一對猩紅的眸子死死的盯著伏在地上的濮子晉。
而見到黃大山奔向濮子晉,其他的黃鼠狼和灰老鼠,也是立刻拔腿跟上,生怕晚了一步,就少吃了一口血肉。
然而就在黃大山接近濮子晉的時候,突然寺廟房梁上出現(xiàn)一道裂縫。
這裂縫往里看去,漆黑一片,看得久了,似乎連目光都逃不過被吞噬。
不過這道裂縫僅僅出現(xiàn)一瞬,便立刻消失不見,下方的別說被黃皮子尿毒翻的濮子晉,一眾黃鼠狼和灰老鼠也全都沒有發(fā)現(xiàn)來自上方的異樣。
而在裂縫消失前,卻是有一個長條狀的物體從裂縫中掉落出來,直直的下墜,徑直刺向一躍而起的黃大山。
只聽噗呲一聲輕響。
黃大山雙眼怒瞪,被從上空墜落下來的不知名物件,穿透了脊背,然后被釘在了地上。
鮮血頓時從黃大山的脊背處,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而這一意料之外的情況,也是讓黃大山驚恐且痛苦的嘶吼起來,凄厲的叫聲,劃破夜空,回蕩在寺廟中。
因?yàn)榧贡潮淮讨械木壒?,所以黃大山此時雖然沒有死,但已經(jīng)全身癱瘓,努力偏頭向身后看去,卻見一把賣相并不好看,銹跡斑斑的鐵劍,直直的穿透自己的身體。
“怎么會……有一把劍?”
脊背處的傷口迅速的吞噬掉黃大山的生機(jī),它只是一個有點(diǎn)幻術(shù)手段的,十幾年的小精怪而已,連妖都稱不上。
所以像是脊背被鐵劍刺透這種致命的傷勢,沒有當(dāng)場一命嗚呼,已經(jīng)是它生命力頑強(qiáng)了。
但此時也是走到了盡頭,黃大山臨死前,依然在想著,這把劍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黃大山死了,睜著怒瞪的雙眼,頭一歪,便咽了氣。
它可不知道它這一死,可把跟在它屁股后面,一起向前沖的同伴們給嚇了個半死。
“黃大山死了!”
“那把劍?是人殺了黃大山!”
“快逃!”
頃刻間,紛雜的叫聲中,一眾黃鼠狼和灰老鼠,頓時作鳥獸散,恨不得多長一雙腿,沒命的竄出寺廟,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雨幕中。
寂靜恐怖的寺廟中,頓時只剩下濮子晉這一個活物,以及靜靜屹立在他身前的鐵劍。
當(dāng)然還有被鐵劍死死釘在地上的黃大山的尸體。
……
“擊殺十三年精怪一只,劍氣值+1”
齊文林茫然的聽著腦海中響起的冰冷聲音,正透過自己全新的三百六十度的視角,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我穿越了?”
“穿越成了一把劍……或者說劍魂?”
齊文林,原本是和平時代的藍(lán)星上的一名普通二十歲青年,愛好與廣大的男青年沒有多大區(qū)別,只不過有時候喜歡在舊貨市場上,隨心意的掏一點(diǎn)小東西。
而在一天前,齊文林在舊貨市場上,看到了一把巴掌長,手指粗,銹跡斑斑的鐵劍。
當(dāng)時齊文林一眼就看中了這把袖珍鐵劍,然后花了三十塊錢買了下來。
然后在當(dāng)天晚上回到學(xué)校宿舍后,便開始清洗鐵劍,結(jié)果一不小心劃破了手指。
齊文林貼了個止血貼后,便沒有在意,結(jié)果一覺睡醒,自己居然就成了一把劍。
而且這把劍跟自己買的那柄袖珍鐵劍,居然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把插在地上的鐵劍,全長二尺四寸,劍身四面,劍首盤型,劍格方正裝飾。
這是一柄標(biāo)準(zhǔn)的齊文林那個世界的四面漢劍。
穿越成了一把劍,或者是劍魂,齊文林在短暫的經(jīng)歷了沮喪、驚喜、迷茫等多種情緒的變化后,終于是無奈的接受了現(xiàn)實(shí)。
反正他前世在起點(diǎn)孤兒院長大,唯一的牽掛大概就是學(xué)校宿舍的五個兒子。
將情緒收斂,隨即齊文林便開始嘗試移動自己的劍身,但是很遺憾,他現(xiàn)在似乎并不具備自行移動劍身的能力。
“臥槽,這怎么玩?”
這時齊文林突然想到了之前腦海中響起的那道冰冷聲音,于是靈機(jī)一動。
“面板。”
忐忑的心情僅僅持續(xù)了一瞬,然后一個樸實(shí)無華的面板便出現(xiàn)在了腦海中。
劍名:無
劍魂:齊文林
品階:凡器下等
特性:不可摧毀(系統(tǒng)偉力加持),可對靈體造成傷害
劍氣值:1
自帶劍訣:無
面板出現(xiàn),立刻齊文林腦海中就對面板上的各項(xiàng)數(shù)據(jù),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
劍名需要齊文林自己取,這個不急,而劍魂一欄,明明白白的告訴齊文林,他是穿越成了劍魂,而不是劍。
不過劍魂與劍綁定,所以兩者其實(shí)差別不大。
然后品階則是分為凡器、法器、寶器、靈器、仙器、圣器六個等階。
凡器就是凡人用的刀槍棍劍等武器,菜刀、菜刀也算,而凡器之上,則是可以提升持有者的能力,然后依照自身品質(zhì)和提升的能力多寡,分為法器、寶器等品階。
而特性這一欄,看著括弧內(nèi)的系統(tǒng)偉力四個字,齊文林暗自松了口氣,他大抵有所猜測,如果劍體破損,會對劍魂造成相應(yīng)的損傷,而不可摧毀,真的是系統(tǒng)給予的最大的外掛能力了。
而對靈體可以造成傷害,齊文林也沒有多意外,畢竟連精怪都有,有鬼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劍氣值的作用,則是用來提升劍體的品階,除此之外,暫時便沒有其他的作用,不過光是這一點(diǎn),便已經(jīng)足夠。
而最后的自帶劍訣,齊文林得到的反饋信息,卻是要等到品階成為法器后,這項(xiàng)功能才能對自己開放。
齊文林切了一聲,合著凡器沒人……不,沒劍權(quán)。
興致勃勃的揪著面板看了一個時辰后,百無聊賴的齊文林將面板關(guān)閉,然后將視線投在了之前就一直倒在地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靜的濮子晉身上。
因?yàn)辇R文林來到這個世界時,還處于懵逼的狀態(tài),直到那群害人的黃鼠狼和灰老鼠逃走后,方才回過神來,所以他并不清楚這座陰森的寺廟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只能通過系統(tǒng)提示音的“十三年精怪”幾個字,聯(lián)想到一些什么。
“所以這個倒霉蛋被這黃皮子盯上了,不過看胸膛的起伏,應(yīng)該還沒死?!?p> 現(xiàn)在齊文林只是個弱雞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劍魂,困于劍體中不能顯形,也不能傳音,甚至連讓劍體顫抖一下都做不到。
只能寄希望于濮子晉趕快醒過來,然后將自己帶離這個破廟。
而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第二日的日上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