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說書人許峰
郭秋月不喜歡渝州的冬天。
在她還在西夏的時候,冬天是連綿無際的白雪、溫暖干凈的火堆、糧草充裕的地窖。
而渝州的冬天沒有雪,有的只有瑟瑟的涼風和永遠干不透的衣服。
就像那個每天都會死人的白鯨島。
從她九歲被人賣給這個刺客組織后,她便被送到島上,沒日沒夜的戰(zhàn)斗和學習。
穿衣、梳妝、再將微笑調(diào)整到最佳角度。
這些年來,她已經(jīng)很熟練了。
她的房間就在茶樓上。
從房間出門來到樓下的茶樓時,茶樓的人已經(jīng)很多了。
一些酸腐的書院子弟早已等候多時,一坐到位置上,就開始表達那裹腳布一樣的觀點。
她輕輕打了個哈欠。
今天又是無聊的一天。
就在這時,門口一個氣質儒雅的少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怎么來了?”
她走到門前,看到許峰正仔細看著墻上的一張招聘啟事。
“不知道為何許先生今日也有雅興來我茶樓玩?”
“玩?”許峰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墻上的招聘啟事說,“郭老板,我是來應聘的?!?p> “應聘?”
“對,你這里寫的:誠招說書人若干,你也沒說招聘結束啊?!?p> “說書人只要講得好,茶樓自然歡迎,”郭秋月笑了,“許公子要是有意,那今天上午的場子,我便交給你來講如何?”
“當然可以?!?p> “那許先生有請吧,我會叫人跟你斟一壺好茶,你就在此等候吧。”
許峰點了點頭,走進店里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郭秋月眼神一瞥,注意到他的腰上,正系著曾經(jīng)她送給他的香囊。
“噗嗤?!?p> 她的眼角笑成了一道月牙,樂呵呵地走到二樓,準備好好看看這許峰的說書水平。
畢竟這個少年已經(jīng)給了她太多的驚喜,還有忌憚。
時間來到了一個時辰后。
店里的人已經(jīng)很多了,有不少人都在詢問跑堂的伙計,今日上午有沒有說書。
許峰見時間差不多了,便直接走上了說書的臺子。
“咦,怎么是新人?”
“這么年輕,能講好嗎?”
……
質疑聲入潮水一般涌來。
有些學問的酸腐人大多清高,每當有沒名氣的文人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他們的眼光就會格外苛刻。
相反,當面對一個頗具盛名的文人時,他們不會管此人究竟有幾斤幾兩,在評判他文字的時候都會為他找補,就怕暴露自己的不學無術。
許峰又年輕,又沒有什么名氣,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自然是苛刻無比。
“咳咳?!?p> 許峰打開茶樓為他準備的扇子,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在得到了吳先生以及眾人的記憶后,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早已爛熟于心。
不過,今日他要將的可不是這些。
“各位,今天我為大家講述的故事名字,叫《四月》?!?p> “四月在這里不是一個月份,她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她的職業(yè)是……刺客?!?p> 郭秋月在樓上聽到這句話后,臉色突變。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他聽著許峰講述了四月的整個人生經(jīng)歷。
從被白鯨帶回島,到執(zhí)行刺殺任務,到最后因為刺殺一個大小姐而死于非命。
許峰的說書其情節(jié)精彩,語速合適,語調(diào)也很出色。
眾人聽著他娓娓道來,紛紛被他的故事吸引。
而二樓上的郭秋月臉色極為難看。
因為這個故事里面不光有四月的生平,里面還有其他潛伏在渝州的刺客作為配角。
要知道,即便是當初宋裕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都不知曉她在渝州城的布置。
但很明顯,許峰不光知道,而且他還非常清楚。
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少年來此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跟她做什么交易。
他在威脅自己。
拿他掌握的整個白鯨情報網(wǎng)來威脅她。
而他所想要她做的事情,背后的牽扯一定不小。
“給我準備一壺龍井?!?p> 郭秋月對著旁邊一個跑堂說了一句后,轉身回到了樓上的房間。
這個看似普通跑堂的伙計看了她一眼,立即明白了她所述的暗號。
大姐要談生意。
他迅速跑下樓,開始聯(lián)絡其他的人布置現(xiàn)場。
郭秋月回到房間后,重新補了一個妝。
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妝,即便是血濺在臉上也不會留下味道。
樓下的許峰很快講完了書。
眾人紛紛鼓掌,不少人在跟旁人討論那精彩的劇情。
就在這時,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人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許峰面前。
“先生講得好啊,不知先生姓什么?”
“我姓名許,叫我許先生就好,請問老爺是?”許峰見到此人,總覺得有些熟悉。
“我姓萬,名為萬恭。”
許峰有些驚訝,萬恭是萬務青的弟弟,年齡三十四歲,是城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他覺得稀奇的是,萬家最近因為詛咒封閉了府門,幾乎沒了什么消息。
而這萬恭竟然還能在城中逍遙。
甚至居然還沒死!
“原來是萬公子啊,早聽聞你的好名聲,此次遇見,頗感榮幸?!痹S峰笑臉相迎。
沒想到萬恭非常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
“許先生,你講的實在是太好了,你過幾天能來我府上說書嗎?”
許峰笑容僵住了。
大哥,你的心怎么那么大啊,你家里什么情況你心里不清楚嗎?
正當他在想著如何拒絕時,郭秋月從樓上走了下來。
“萬老爺,你這當面挖我墻腳,不厚道啊。”
萬恭一下子就急了,他生怕郭秋月誤會,趕忙解釋:“我沒有!這許先生來我府上,跟你這時間不一樣,不影響的?!?p> “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許先生來我這里本就是兼職,人家可以是宋裕宋大人的助手?!?p> 郭秋月拍了拍許峰的肩膀。
“許先生啊,可是我特意叫過來鎮(zhèn)場子的?!?p> “原,原來如此,”萬恭眼里滿是失落,“哎,難怪如此有才,原來是宋大人的助手?!?p> 說完,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銅牌遞給許峰。
“這是我萬恭的銅牌,有這塊銅牌,你就能在我萬家的店鋪里隨意消費,錢全部記我賬上。”
“萬老爺真是大方,”郭秋月笑著接過銅牌放到許峰手上,“快手下吧,這萬老爺總共就發(fā)過三塊牌子,許先生可真是有才啊?!?p> “那,那就謝謝萬老爺了。”許峰被迫手下了銅牌。
“好了萬老爺,我與許先生還有事情商量,要不改天許先生又來說書時,我提前派人通知你?”郭秋月試探到。
“好的,那就不打擾兩位了?!比f恭豪爽得轉過身,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
“走吧,許先生,”郭秋月瞥了一眼許峰,“許先生應該還有生意要跟我談吧?!?p> “當然,郭老板果然聰明。”
許峰笑了笑,跟著郭秋月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