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雙重計(jì)劃
三崗酒館位于渝州城靠近碼頭的街道。
此處酒館的格局,是和別處沒有什么不同。
作為船工號子與船港小吏們最喜愛的酒館,這里幾乎全天都開著門。
一個曲尺形的大柜臺擺在門口,柜子里面預(yù)備著熱水,以便溫酒。
那些船工要是散了工,便會花是五文銅錢買一碗酒。多花一文,便可以買一碟油炸的花生當(dāng)成下酒菜。
出到十五文,那就能買一樣葷菜,但這樣顧客一周都見不到一個。偶爾有穿錦衣的商販來此,才會要酒要菜,坐到樓上慢慢地喝。
宋裕帶著提刑司的監(jiān)兵們趕到時,店里還有幾個喝酒的船工。見到監(jiān)兵們氣勢洶洶的模樣,船工們立刻放下碗便跑了。
這架勢搞得宋裕一陣苦笑。
這些船工們被官兵給弄怕了,以為又是監(jiān)兵來找酒館鬧事,即便是他想解釋,人家也不敢聽。
一個佝僂著背的中年男人從柜臺里走出來。
“各位大人,我們這個月的銀兩交齊了,沒有拖欠?!?p> 這下子輪到宋裕愣住了:“渝州的稅收不是半年結(jié)一次嗎?這不是還每到時間嗎?”
男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說什么,卻聽見后方的廚房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全叔,你去后廚給他們準(zhǔn)備些好酒好菜,這邊我來說?!?p> 眾人一看,只見后廚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布衣的年輕女子,女子長相頗有幾分姿色,即便是沒有一點(diǎn)妝容,眉眼依舊顯出幾分楚楚動人。
許峰在腦海里搜尋片刻,才想起此人。
這是那個影衣衛(wèi)里的叛徒呂鈞在祁蒿的宴會上認(rèn)識的歌姬,紫娥。
此時的紫娥已經(jīng)褪去了華美的衣裳,她不再是那個醉春坊的歌姬,而是一個酒館的后廚。
宋??吹剿哪且豢?,立刻明白了她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姑娘是一直都在此工作的嗎?”
“不是,妾身曾賣身于醉春坊,一年前才被一個好心的大哥贖出來?!?p> 紫娥很淡定地坐在前方,示意眾人坐下。
“各位大人坐吧,全叔對酒館的很多事不了解,若有什么能幫到各位大人的地方,也是我紫娥的福氣?!?p> “你是被誰贖出來的?此人可有姓名?”宋裕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只是一個普通的商販,這一點(diǎn)醉春坊的人可以證明。”
紫娥偽裝的很好,但是她眼角那一絲哀傷還是掩飾不住,她拿起酒壺為各位倒起了酒,以此來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tài)。
“你……”宋裕正想說什么,卻被紫娥打斷了。
“宋大人半夜來訪,就是來取笑妾身的?”
“不,”宋裕從許峰手中拿過賬簿,“這是你寫的嗎?”
紫娥微微一笑:“宋大人說笑了,我雖在醉春坊呆過,但也只是略懂幾個字,這么厚的書,妾身這么會寫?”
“來咯來咯,菜來咯!”全叔從后廚端來幾大盤牛肉,“各位老爺請用。”
沒有人動筷子。
全叔尷尬地笑了笑,識趣地退回了后廚。
“紫娥小姐,這家店老板是何人?開了多久了?”宋裕很自然地繞開了話題。
“我便是這家店的老板,這家店開了十多年了,我也是半年前才從前任老板手里買下的?!?p> 紫娥熟練地夾起牛肉放到宋裕的碗里,就像她曾經(jīng)在醉春坊中訓(xùn)練到的一樣。
“宋大人若是喜歡這里,以后常來便是了?!?p> “那好,以后有機(jī)會一定常來?!彼卧D闷鹳~簿站起身,再從懷里掏出一整個元寶放到桌上,“這錢便是今晚我們到來的酒錢,打擾了店家的生意,是我的問題。”
紫娥笑了,沒有說話。
宋裕揮了揮手,眾人便跟著他離開了。
在離開的路途中,許峰突然對宋裕說到:“大人,我近日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宋裕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意識到了他的意思。
“那行,你記得明早早點(diǎn)到?!?p> “謝謝大人?!痹S峰得到批準(zhǔn)后,直接向著酒館的方向離開了。
宋??粗S峰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
許峰返回酒館的時候,桌上的菜還沒收。
紫娥正在收拾酒杯,看見他回來后,先是有幾分驚訝,接著變成了警覺。
“你們這里有什么好酒嗎?要熱乎的?!?p> 許峰放了十五文錢在桌上,無視了柜臺前驚訝的全叔,然后極為自然地坐到桌前,夾起一塊牛肉便直接下肚。
紫娥莞爾一笑,眼中浮現(xiàn)幾分媚態(tài)。
“不知大人姓什么,回來此處何時?”
“我姓許,不是什么大人,就是一個仵作?!痹S峰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拔襾磉@里是告訴紫娥姑娘一個你一定想知道的消息?!?p> “哦?”紫娥坐到了桌前,像應(yīng)付醉春坊的酒鬼一樣看著他。“不知道大人有什么消息要告訴妾身?”
“我知道呂鈞埋在那里。”許峰再夾起一塊牛肉,并敦促柜臺前已經(jīng)嚇傻的全叔,“我的溫酒呢?”
紫娥聽到這句話,眼里滿是震撼,她再也掩飾不了內(nèi)心的哀傷。
“許大人,你都知道了?”
“對,但現(xiàn)在是我知道,而宋大人不知道。”
紫娥聽到這句話,眼前一亮。
她恢復(fù)那副魅惑眾生的笑容,往后廚的方向走去。
“既然如此,我去為宋大人打一壺三崗酒館最好的酒吧?!?p> 沒想到許峰只是輕浮地哼了一聲。
“呂鈞給你的毒藥,最好別現(xiàn)在用。”
他盯著僵在原地的紫娥,淡淡地說到。
“現(xiàn)在全城都在找他們這樣的人,要是出現(xiàn)這毒藥造成死亡現(xiàn)場,沒人會保得住你?!?p> 紫娥轉(zhuǎn)身回到了坐位上,她看著許峰,試探到:“許大人是何人?”
“我與呂鈞背后的組織無關(guān)……甚至有點(diǎn)小仇。”許峰直言到,“我關(guān)心的,是你交給宋裕的冊子,你打算做什么?”
紫娥咬了下自己嘴唇,狠狠地說到:“我要祁蒿死!”
“但是殺死呂鈞的并不是他,你為什么那么狠他?”許峰質(zhì)問到。
“怎么不是他?明明呂大哥已經(jīng)可以走了,但他非說一定要在影衣司里留人,于是呂大哥才被迫留下來。況且……”紫娥滿腔憤怒,“我們家今年遭遇洪災(zāi),還指望著賑災(zāi)的錢過活,可是祁蒿這個狗東西,他居然將這筆錢私吞了。”
“可是你要知道,天下沒有不漏風(fēng)的墻,從你把賬簿送給宋裕的那一刻,你就活不長了?!?p> “我不在乎,我的家人被流民打死了,呂大哥也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紫娥的情緒非常激動。
許峰沉思了一會,對著紫娥說到:“你想不想為你的家人和呂大哥報(bào)仇,結(jié)束后還成功脫身?”
“如果你做到的話,我不要脫身也行。”紫娥堅(jiān)定地說到。
許峰看著這個家破人亡的歌姬,他意識到自己的“道”已經(jīng)不允許自己再袖手旁觀了。
“那好,我有一個計(jì)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