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把心一橫娶了吧
在房頂?shù)哪凶樱_一滑,弄出了一點聲響。
他慶幸竹林的“沙沙”聲來得及時,原以為響聲會被掩蓋,卻聽到屋內(nèi)的老者高聲道:
“展家的少莊主,請下來喝杯水酒吧?!?p> 黑衣人隨即轉(zhuǎn)身,去把房門打開,女子也快捷的轉(zhuǎn)身離開,去準(zhǔn)備酒菜。
男子頗為疑惑,神色聚凝,從屋頂躍下院中,進入屋內(nèi)。
黑衣男子向男子行了個一躬到底的大禮,道:
“少莊主受累了,東西都在,沒有丟失,文鈺松向展少莊主陪禮了!”說完,將丹藥和銀袋還給了男子。
墻上的畫像,便是男子祖母的先祖,外號文青天。
畫像旁邊的兩行字,記錄著文青天的后人,男子曾外祖父的名字,也在這上面。
男子聽到老者指著畫像說先祖,不由?異,差點從房頂?shù)洹?p> 幾人坐下后,文鈺松細(xì)細(xì)地向男子道出一些不與人知的事:
文鈺松向族人處打聽得到,男子的祖母文傳頌便是文家的后裔。
他在族譜上找到了她的記錄,知道她嫁給了武術(shù)及岐黃之術(shù)高超的醫(yī)圣展棠,隱居在嶺南。
早前他便打算去拜會展家,但一直有事在身,未能前往。
昨天,他的阿父和他說,要回家鄉(xiāng)落葉歸根。
老人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再不動身,恐難完成他的心愿,便出此下策,把男子引領(lǐng)到這里來。
當(dāng)男子知道,這只是一場誤會,便向文鈺松拱手還禮,隨即,面對坐在床塌上的老者,躬身道:
“晚輩展珩,見過前輩?!?p> 老者身形高大,看上去像六十多歲的樣子,發(fā)黃的臉上滿是皺折,面容暗晦。
老者聽到“展珩”這兩個字,身體不可自控的一震,眼里出現(xiàn)一道極寒的光,稍頃,老者努力擠出笑意,故作熱情地道:
“受累了,快坐?!?p> 展珩在老者對面坐下,文鈺松搬過來一張水松木案子。
這時,文薏然換了一身漂亮的衣裙,臉上略施薄妝,端著一個木盤進來。
她把一盤羊肉和一盤鹿肉放在案上,文薏然執(zhí)壺,先在一只陶碗上斟滿酒。
她微笑著端起酒給展珩,展珩接過了酒。
接著,她把另外三只陶碗也斟滿酒,端了一碗酒給文鈺松,一碗端給了老者。
“酒微菜薄,少莊主莫要見笑?!蔽拟曀啥似鹨煌刖疲驼圭竦耐胂嗯?,笑說道。
“那里的話,展珩有口福了?!闭圭裾f著,和老者碰了碰碗,老者干笑著道:“請!”
展珩喝了一口,這酒香醇。
細(xì)品,余香在口腔中繞纏,醇香而不烈,確是文家不外傳的珍品英雄酒。
這釀酒的技藝,傳男不傳女。
他的外曾祖父沒有兒子,只有祖母這一個獨苗女兒,才把技藝傳給了祖母。
祖母傳給了祖父,祖父只傳給了展珩。
“確是文家的家傳好酒!”展珩盛贊。
“少莊主,你的耳力、目力和體力,果然名不虛傳。
我去到峽谷才叫薏然拉起馬頭,讓馬嗚叫,相隔如此遠(yuǎn)你也能聽到,少莊主確是千里眼追風(fēng)耳?!?p> 文鈺松表面云淡風(fēng)輕的笑著,內(nèi)心卻狂喜:這個無知少年終于跟著他進了山!
“謬贊了,展珩忒得笨煞,我為小輩,叫我展珩便可?!闭圭裎⑽⑻ы矍暗木拔锼朴行┰S模糊,喝了酒,他有一點點昏。
幸好,他體質(zhì)異常好,很快穩(wěn)住。
“剛才薏然想回去找你,被我攔住,我是打算,若一個時辰內(nèi)見不到你,再去找你。
你或許會問,我為何要這樣做。”文鈺松頓了頓,眨了眨那雙三角眼,道:
“我們這次北上,怕生周折,打算將薏然留在此地,但又不太放心。
想冒寐的托你幫忙照顧一下,情急之下,才有如此唐突之舉。還望見諒?!?p> “事出有因,展珩不會計較,不必自責(zé)。薏然小妹可隨我一道回恒喜峰,以后和我妹妹展貝兒住在一起,不知小妹愿意否?!?p> 展珩看向她,微笑著,緩聲問。
她故作矝持,抿唇微笑點頭,埋頭不語。
她有一雙圓杏眼,容貌算不上漂亮。
骨量感重,沒有玲瓏美人的嬌姿,個子不高,腿胖,短。
這個時代的審美觀,這種盤型臉樣貌的女子,便是個漂亮的女人,但他的審美觀,卻不太相同。
“如此,我便放心了。來,喝酒吃肉!“文鈺松一聽,大笑,高興地將碗里的酒一飲而盡。
“老朽看見你這后生不錯,有了新的想法,若將薏然的終身托付給你,你可愿意?”
老者陰鷙的目光射向展珩,眼睛緊盯著他,仿佛想透過他的外表,看見他的內(nèi)心。
“???這……”展少莊主一聽,嘴角微翕,臉現(xiàn)訝異之色,他被這一連串的快速轉(zhuǎn)換,轉(zhuǎn)懵了。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利喙贍辭之人,遇到這等要超速決定伴侶之娶親大事,真不知如何定奪,說話也不利索了。
少莊主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思維稍稍明朗些許,他權(quán)衡了一下。
很多人也是只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將親事訂立下來,現(xiàn)在,好歹自己親眼見到了姑娘。
自己已經(jīng)十八歲,住在人跡旱至的山莊上,很難接觸到適合自己婚娶的女子。
再遇不到合適之人,娘親便會讓媒婆找來一個不認(rèn)識的女子。
但眼前這個女子的樣貌不是他喜歡的類形。
他不求對方有綠鬢朱顏,但至少看得順眼,不求她有金聲玉韻,但至少要有蕙心蘭質(zhì)。
她的品性如何,他不知道,至少,二人要目窕心與,否則,以后歲月悠長,不是自己喜歡之人,如何相伴到老?
老者狡黠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望著展珩,看他似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引導(dǎo)他:
“老朽閱人無數(shù),看得出到你品性不會差。薏然在我所有的子孫中,最懂事,琴棋詩畫,略懂一二,若你看不上,只好作罷?!?p> “我只是個粗莽武夫,配不上小妹的人是我。”
這種局面,展珩只好硬著頭皮作答,娶與不娶,這兩個問題,還在他的心頭相互較量著。
他劍眉微蹙,頭雖有一點點昏,眼前事物漸漸有些扭曲,但頭腦還算清醒。
他帶著上一世的記憶,來到這里,上世,他談了五次戀愛。
到最后,還沒決定該不該把談了三年的女朋友娶回家,便來到了這個世界。
像文薏然這種圓形臉蛋的女子,不入上世大眾的審美法眼,更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但在這個朝代,卻算得上是個美女。
和女子剛剛見面,便要決定人生大事,他真不知該如何抉擇。
他思忖,也許是老人放心不下孫女,一個女子孤身在此,幫她找一個可靠之人,方能放下心頭大石。
“如此說,你同意了?”老者見他說配不上薏然,一步一步引導(dǎo)著少莊主,如同一個擅長布局與謀算的人,把少年引入局中。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展少莊主本想說,先把她帶回山莊,代為照顧,娶親之事容后再說,他定會當(dāng)她如自己妹妹般看待。
還沒說完,老者眼珠一轉(zhuǎn),急急的打斷了他的話:
“老朽認(rèn)為你們二人樣貌是般配的,天造地設(shè)的,故此,滿心希望,二人能結(jié)秦晉之好?!?p> 展少莊主一怔,思緒微凝,想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但腦袋昏乎乎的,感覺自己沒法說得清,便斂眸,道:
“晚輩還是這句:小妹先在山莊住下,至于成親之事,晚輩需征得我家長輩的應(yīng)允,娶親之事晚輩可作不了主?!?p> 他只記住了祖父說過的“娶妻求淑女”這一句,對方是個怎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娶親的大事決不敢自行定奪,貿(mào)然應(yīng)允。
“展少莊主不必多慮,文先祖皆是你我之祖先,我看,展家老太爺必定會同意這樁婚事?!?p> 老者見展少莊主猶豫不決,著力引導(dǎo)。
少莊主感到頭越來越昏,如坐云霧,似有點不太清醒。
“薏然小妹不嫌棄我便可。”少莊主聽到老者如此說,緩緩頜首,眼眸微闔,把心一橫:娶了吧!
他雙眉緊蹙,心中漠然,不知是甜還是苦,側(cè)頭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頭埋得更低了。
老者道:
“如此,我等便放心了,少莊主,你的祖父能讓你的祖母幸福一輩子,相信你也能讓薏然幸福一生。
這是我放心將薏然托付于你的原因。今兒老夫高興,趁著我還沒出門,少莊主把聘財納了吧,辦完此事我便放心出門上路了?!?p> 展珩一聽,這也太快了吧?垂眸,道:
“可晚輩阮囊羞澀,身上不曾帶有銀兩……”
“一個錢幣也是聘財,這只是個習(xí)俗禮儀,不論銀兩多少?!迸赃叺奈拟曀哨s緊說道。
展珩把身上僅有的三兩銀從內(nèi)袖取出,道:
“晚輩身上只有這三兩銀?!?p> “夠了夠了!老朽收下這三兩銀,納征大禮便成了,以后,薏然便是展少莊主的娘子了!”
老者見計謀得逞,開懷大笑,高興地叫文薏然將肉夾在展珩的碗內(nèi)。
她抬起頭,聽話的不停將肉夾在展珩的碗中,展珩只好端碗在手,擋著,不擋,碗都滿了。
晚飯,他已用過了,雖然經(jīng)過劇烈的追車運動,也沒見有多餓。
他聽到老者說她已成了他的娘子,一驚,酒醒了點,他只想帶她回莊,大家互相了解,怎么就成了他的娘子了?
他到底答應(yīng)了他們什么?
少莊主他自己已經(jīng)記不起了。
用完飯,文鈺松拿了一本族譜出來讓展珩看。
老者叫文則堅,和展珩的祖母同輩,雖不是至親,也不同一個分枝,至少,也算是同族之人。
按排序,展珩該稱文鈺松為表叔父,該稱老者為表大父。
她該叫展珩為表兄,一個沒多少血緣關(guān)系的表兄。
文鈺松說,他有三兄弟和一個妹妹,他的長兄已離開人世,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在西慶城。
展珩聽到這,著實疑惑,文鈺松還有弟妹,怎么不讓自己的弟妹照顧她,卻要找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幫忙照顧她?
此刻,他昏乎乎的,也記不清太多了。
少頃,老者從木柜捧出了一個雕刻了龍鳳的木盒子,遞給了文薏然,道:
“這是大父早就為你準(zhǔn)備好的,給與你作嫁妝,你能嫁入展家,大父的心愿便了?!?p> 說完,隨即打開了盒子。
一箱金燦燦的珠寶首飾呈現(xiàn)在眼前,一尊文青天的金像放在首飾的上面。
金像之下,有紅綠藍三色寶石鑲嵌的黃金龍鳳步搖,有不下十種的黃金寶石發(fā)釵。
還有不少翡翠飾品,珍珠珠鏈,燈火如豆,室內(nèi)陰暗,珠寶是真是假,少莊主喝了酒,迷離惝恍,分不清。
展珩也有一尊文青天的金像,他的祖母在去世前,將金像傳給了他。
上面,刻著文家每一代的繼承者。
這尊金像,像英雄酒一樣,傳男不傳女,文則堅有兒子,為何將這尊傳家之寶傳給孫女,卻不傳給自己的親兒?
展珩吸氣,運行內(nèi)在氣血,讓頭腦清醒了些許,他一直疑惑不解,為何自己的認(rèn)知會和他們不一樣。
“文姑娘,如此貴重的這些東西最好別帶,路上未必安全。”
展珩向看她,認(rèn)真誠懇地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不希望她將老者的家傳之物帶到展家,展家自己有,不會貪圖這些。
“我不會要大父這些,娘親去世前留下了不少的珠寶給我,大父,你留著這些,薏然已經(jīng)夠多了?!?p> 她看向文則堅,道。
“拿著,嫁入展家,不能太寒酸,不能丟了文家的面臉,這是大父的心意,不能推卻不要,否則大父會生氣?!?p> 文則堅故意面露微慍之色,這表情像是在說:你不能不領(lǐng)大父的情。
少莊主聽到文則堅如此說,疑惑頓消。
自己是恒喜山莊的繼承人,估計是老人恐自己的孫女被人看輕,才拿出這些做她的嫁妝。
他看了一眼她,她的眼神,略顯神秘。
文薏然雙膝跪地,叩頭跪拜大父。
“好,好!為大喜之事喝上一碗!”文鈺松開心的大笑著,端來了兩碗酒。
一碗給了展珩,一碗給了文則堅,再轉(zhuǎn)身端起兩碗,一碗給了薏然。
四只陶碗,碰在一起。
翌日,山風(fēng)緊吹,連氛累靄,天色暗沉。
展珩告別了文則堅,和文薏然一起,坐上文鈺松駕的馬車,去到西慶城,將丹藥送到驛站的官史手上。
展珩打點了十兩給官史,官史沒有見外的收下了。
三人繼續(xù)往恒喜鋒的方向奔去。
行走了一百多里路,出了西慶城轄地的夯土大道,便現(xiàn)坑坑洼洼的路況。
顛得人難受,坐馬車不如走路。
這便是展珩走路來西慶城的原因。
想著邊走路邊練練自己的腳力,騎馬的念頭也打消了。
若知道回去的是兩個人,他會騎上那匹他最心愛的黑色駿馬。
二人和文鈺松告別。
文鈺松說他說需趕回去準(zhǔn)備明天北上的事情,否則,他也會跟隨展珩上恒喜山莊看看。
展珩將賣丹藥得到的銀票和銀錠,交給文鈺松,讓他代交給文則堅,昨晚的聘財太少,他怕被人笑話。
“表叔父,晚輩身上只有這些錢,禮薄?!?p> 銀票和銀綻的數(shù)額加起來共有三百兩,除去給官史的十兩銀,展珩留下十兩作回程盤纏,剩下的錢,全數(shù)給了文鈺松。
文鈺松收下銀票、銀綻,眨著那雙狡黠的三角眼,猶如看見自己精心設(shè)置的彀,終于出現(xiàn)獵物,臉上難掩興奮之色,道:
“數(shù)目不算少了!你照顧好薏然已足夠,不必內(nèi)疚,你追馬車的每一步,都是聘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