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山清晨的溪水正冰涼，趙河蹲在溪水邊一動不動釣魚。做狐貍，最好也是要三餐規(guī)律的嘛。
早餐的魚兒沒等到，卻聽到了遠遠傳來的一聲狐鳴。
俗話說：人有人言，獸有獸語。趙河借著這副軀體的光，也能聽懂，那狐鳴的意思是要在今夜子時在狐鳴處的水潭邊聚集。
趙河有些訝異，身為人類，他沒想過區(qū)區(qū)狐貍的鳴叫也能傳達出這許多意思，難道是這方世界的野獸要更加聰慧嗎？
他重生而來也有月余，也轉(zhuǎn)過不少地方，從沒見過其他狐貍，可見這牛背山還是很大的。
今早的魚兒不好上鉤，天色也大亮了，趙河索性不再打算捕魚，準備回洞中吃些野果填肚子。
洞外已經(jīng)是秋寒深重，洞內(nèi)卻有一堆未燒盡的樹枝，頗為暖和。趙河嚼著野果，仔細思索著是否該去見一見其他的狐貍，說不定可以交流呢？他太想說話了。
“也罷，去看看，先不要露面，躲在遠處觀看，也沒什么危險。若是路上過不去，就當作是觀察周圍地形了?！壁w河打定主意，在身上蹭了一層草木灰遮掩顏色，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望山跑死馬，同樣的，那狐鳴傳來清晰，可循著過去找卻難找。好在狐鳴隔半個時辰便傳來一次，好像在引路。趙河心里更加訝異，這么聰明的嗎？
行路匆匆，等夕陽將樹影拉的很長的時候，趙河在一處山崗上向下望見了水潭，忍不住松了口氣，藏在樹后仔細觀察。
水潭呈圓形，亂石林立，約丈余，潭水很清，芳草遍地。
水潭邊有一塊高高的石頭，蹲著一只藏青色的大狐貍，顯得很卓爾不群。周圍已經(jīng)有四五只趕來的狐貍圍繞了，都和野狐沒什么區(qū)別，有追逐打鬧的，還有瞇著眼睛打盹的，更加凸顯出藏青狐貍的不俗來。
兩個時辰過去，期間藏青狐貍又昂首鳴叫幾次，稀稀落落的來了三只狐貍再不見有別的動靜了。
趙河無聊的翹起后腿撓撓脖頸，覺得有些餓了。
月上中天，今夜是滿月，將潭水照出一汪清影，藏青狐貍抬首望向趙河藏身的山崗，嘴未開合，卻有聲音傳來，竟然是人話“還躲藏著作甚，還不快下來?！?p> 趙河霎時間只覺得心口一緊，一股子寒意籠罩著他，四肢緊緊繃住，隨時準備好逃跑。
藏青狐貍見趙河沒有反應，又發(fā)出狐鳴道：“你這狐貍，在怕什么！這是好事呢。”語氣很不耐煩。
趙河心里松了一口氣，太緊張了，他忘了自己也是只狐貍。
慢慢順著山崗而下，趙河拖著步子走到水潭邊。
藏青狐貍看也不看他，只向著月亮發(fā)出一聲清越的狐鳴。
遠處有一道黑影飄來，近了，才看清是一位寬袍大袖的老太，腳下踩著一根龍頭拐杖。
真像個神仙！
趙河不動聲色，慢慢的將身子挪到兩只狐貍身后，只覺得呼吸控制不住的急促。
老太童顏鶴發(fā)，顯得很精神，看著地上的狐貍瞇著眼睛笑，手一揮，袍袖中飛出幾樣事物到狐貍們跟前，每人一份，都是丹藥和滿滿一杯酒。
丹藥上散發(fā)出清香，酒也很醇厚，其他狐貍都一口吞下，興奮的在原地轉(zhuǎn)圈。趙河見那藏青狐貍斜著眼瞧自己，趕緊嗷嗷叫了幾聲，吞下后在原地不斷轉(zhuǎn)圈。
老太見眾狐都甚滿足的樣子，溫和的笑著，從袖口摸出一個金色的小香爐，擺在潭水邊，伸手一揮，香爐中便傳來陣陣異香，淡白色的煙霧飄散在潭水周邊，飄飄渺渺，煞是好看。
趙河腦中簡直如爆炸一般，只覺得稀奇古怪，聞所未聞，身子卻跟著別的狐貍一起繞圈鳴叫。
月亮照在潭水中央，清光四射，趙河只覺得那香爐中傳出的香味愈發(fā)濃郁，沁人心脾，香爐也好像愈發(fā)大了，雕花的爐蓋中映出道道火光，分外好看。
藏青狐貍恭敬的藏老太輯手一拜，跳下石頭，人立而起，舞之蹈之。
月光越明亮起來，簡直如白晝一般，狐影拉的很長，似乎有魔力一般，眾狐也紛紛起舞。
舞越發(fā)急，狐影繚亂。
咚！咚咚！咚咚咚！趙河心跳越發(fā)急促。
恍然間，仿佛有一陣無字的歌謠傳來，帶來一股滄桑的古意。他似乎看見一只碩大的狐貍，在林間奔走，在夜色中舞蹈，在天空中翱翔。
月亮似乎變得很近，月光大盛，趙河強迫自己從種種光怪陸離的幻象中掙扎出來，斜著眼睛看向周圍的狐貍，他們的皮毛似乎在月光下愈加順滑，體型似乎也在變大。
“下九幽兮不見神明，上青天兮難得長生?！崩咸L嘆著，吐出一顆青色的狐丹，在月光下沉浮。
趙河只覺得心緊緊縮成一團，卻又很興奮。
月光傾瀉而下，大股清涼的氣流流轉(zhuǎn)周身，趙河本能的想要將這清氣存儲至丹田，可眉心卻傳來一股怪力，將清氣盡數(shù)聚去，又化的無蹤無影。
檀香飄搖，月影沉沉，狐貍們舞蹈了不知多長時間，終究是疲乏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攤在地上。
藏青色狐貍又輕巧的躍上大石頭，俯視著累倒的狐貍們。
老太收回狐丹，等狐貍們緩了片刻，個個都顯得生龍活虎后，開口道：“我亦是狐，從牛背山以東萬數(shù)里而來，你們可稱我為狐婆婆?！?p> 頓了頓，又道：“可有愿隨我者？”
狐貍們都懵懂，趙河見周圍的狐貍依然在伸出舌頭呵呵的喘氣，便也照做，只有那只來時便打盹的狐貍猶猶豫豫的向前一步，又退了回去。
狐婆婆大喜，道：“竟真有一開慧的。”緩緩落下，撫摸著那狐貍的頭頂又道：“你我有緣，隨我修行去吧，我就在這水潭周圍修行，離你不遠的。”
藏青狐貍也開口賀道：“恭喜婆婆，狐族又有了一位開慧的，只是看著皮毛發(fā)黃，莫不是一只黃鼠狼扮的來騙婆婆？”
狐婆婆笑罵道：“你這廝就會耍嘴，以后它便是你師弟了，要好生照顧?！?p> 趙河聽著兩人言語，心中暗想，原來也并不是每只狐貍都聰明，這兩位看來就是妖了，還能化成人形嗎？忍不住也想要上前表露自己的聰慧。
狐婆婆又開口打斷了趙河向前挪動的步子，這次可是狐鳴了“剩下的每次月圓，都來這里?！毖粤T便直接帶著那打盹狐貍踏著拐杖而去了，藏青狐貍身下騰起一團白霧，緊隨而去。
“看來以后每次月圓都有這好事，等多來幾次看那只被帶走的狐貍?cè)绾卧僮鞔蛩阋簿褪橇??！壁w河心中暗想，又看看其他沒被選中的狐貍，個個神完氣足，精神抖擻，唯獨自己覺得和之前沒什么兩樣，難道是因為眉心有什么東西？還是自己屬于天資愚鈍，不能修行的那一類？
趙河思索片刻，得不出準確的答案，只好順著原路返回了。
趙河舞蹈一夜，回去的道路顯得越發(fā)漫長，好在一路上留神，發(fā)現(xiàn)了幾個適合做陷阱的地方，又發(fā)現(xiàn)了幾顆還有果子掛在枝頭的老樹，心里對往后的生活的擔憂少了些。
生活總歸是要向前的，哪怕當不了妖怪，也要做好一只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