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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姝

第057章 不妙

衛(wèi)姝 姚霽珊 2116 2023-01-10 19:00:00

  以阿琪思敏銳的五感,設若有人盯梢,她必定第一時間便會察覺到,可是,衛(wèi)姝翻遍她的記憶,卻也尋不到與此相關的消息。

  花真為何不派人盯著阿琪思與宋人的接洽?

  拋出了魚餌,卻根本不下鉤子,是何道理?

  “我聽說巴蘭家逃了個宋奴,這件事你可知道?”花真的語聲傳來,拉回了衛(wèi)姝的思緒。

  她慢慢地搖了搖頭:“婢子沒聽說過?!?p>  花真默然不語,但衛(wèi)姝卻以眼角余光瞥見,她似是有些失望。

  那個逃奴,會不會就是死去的破軍?

  井垣邊泡得發(fā)白的尸首浮現(xiàn)于腦海,衛(wèi)姝心下卻并不敢很肯定,只是隱隱地覺著,有些事正以巴蘭家為中心,以一種奇怪的、難以預測的態(tài)勢,向著外部擴散,而推動著它的力量似乎不只一股。

  周尚他們也是那些力量之一么?

  衛(wèi)姝想著,隨后,那種異樣之感便再度泛起。

  花真對阿琪思真是太放心了。

  可這到底并非家族內(nèi)斗,而是軍國大事,關乎那丹一家老小的命運,花真的態(tài)度為何如此漫不經(jīng)心……不,不只是漫不經(jīng)心,而是隨心所欲,就仿佛這一城一地之得失,根本影響不了大局。

  她很……篤定。

  衛(wèi)姝的心忽地揪緊。

  的確,花真的態(tài)度正是一種篤定。在花真眼中,阿琪思不過是一枚極小的棋子,而她手中還握有更大的底牌。

  此念一生,衛(wèi)姝驀地發(fā)覺,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葉飛與周尚在花真眼中幾如透明,這是否也表明了,白霜城中注視著他們的,不僅僅只有花真?而花真之所以沒派人盯著阿琪思,是否亦是因為,她只將阿琪思視作消息來源之一,而非全部?

  若以此為前提再加研判,則可引申出一個令人膽寒的推斷:

  葉飛與周尚身邊,可能隱藏著不止一雙眼睛。

  花真以及她背后的那股大勢力,也在盯著他們。

  衛(wèi)姝的心提了起來,耳中卻聽花真笑吟吟地道:

  “阿琪思,你來說說,我若是把這個消息稟告給父親,父親會不會夸我比大哥聰明?”

  果然,事到終了,還是脫不出后宅的這些勾當。

  衛(wèi)姝略略抬首,卻見花真一臉期待地看了過來,純真的面容好似一個等待夸獎的孩童,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可衛(wèi)姝卻知道,那張?zhí)鹈鄣哪槻贿^是披在狼身上的羊皮,死在花真手下的人并不比戰(zhàn)場廝殺的莽泰父子更少,而得罪這兄妹倆中的任何一個,顯然也并非明智之舉,聰明的做法是:

  “大帥很厲害……很厲害的,大帥一定能……能將這些探子全都抓起來問罪的?!?p>  衛(wèi)姝以稍有停歇的哆嗦的語聲,作出了顧左右而言他的一番回答。

  花真翹起手指輕點著下巴,筆直地看著衛(wèi)姝,漸漸地,那眼眸便添上了一些別的意味:

  “阿琪思,我記得你們中原有句話,叫做‘過猶不及’?!?p>  她說的乃是大宋官話,雖然發(fā)音略有些生硬,但吐字清晰、腔調(diào)端正,若閉眼聽著,幾與宋人無二,隨后她便又換回了金語,聲音甜得像摻了蜜:

  “當我說你蠢的時候,阿琪思,你最好真的蠢。不然,我就會很想殺掉你的?!?p>  她拖長了聲音,面上的笑容可人極了:“就好比現(xiàn)在,我突然就覺得,你其實一點都不笨?!?p>  “婢子……婢子不敢……求……求主子饒命……”衛(wèi)姝僵硬地微微曲著膝蓋,似是整個身體已然失去了行動的力量,竟至于無法跪倒在地,卻是籍此掩去了她絕不肯向這金人少女下跪的執(zhí)念。

  西梢間的那一道呼吸并不曾遠去,那位高手想必是得了花真的指令,秘密守在一旁,以防不測。

  花真對阿琪思,并非毫無提防。

  這個聽從其調(diào)遣、在固德與宋諜身邊埋伏的小小棋子,雖然不被主子重視,卻也不曾得到主子完全的信任。

  看起來,這金人少女對“用人不疑”這句話,并不信服。

  花真以手支頤,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不遠處面色蒼白的衛(wèi)姝,眼睛再度瞇了起來。

  陰冷的眸光被長長的睫羽夾住,有若陽光下不曾消融的殘雪。

  最終,她還是柔和了這陰沉,笑容重又浮現(xiàn)在臉上。

  “你們這些牧那黑泰可真有意思,有時候我會以為你們能站直一些,可你們卻總是跪得比誰都快,為了一條爛命什么都肯做、也什么都能丟開?!?p>  抬手撥拉著耳畔的金珠墜子,花真用著慣有的嬌軟語聲說道:

  “我看哪,你們根本配不上牧那黑泰這個名字,因為你們比豬狗不如的東西更沒用,如果不是我們好心養(yǎng)著你們,你們早就該去填城墻了?!?p>  不緊不慢地說完了這些,她站起身來,轉(zhuǎn)望向窗外。

  黃羊角燈籠在狂風中晃動,百花院彩燭流離、花木摧折,廊下的地面早被大雨打濕,候在屋外的婢仆亦是衣裙半潮,卻一個個有若泥塑木雕般動也不動。

  “阿琪思,看在你這么想當賤種的份上,我就留下你這條賤命,你可得好好守住了,別讓我總想要拿你去喂我的小黃?!?p>  此乃花真最后的警告。

  那頭花斑猛虎的名字便叫做小黃。

  “謝主子恩典?!币琅f是無須思考便自流出的話語,衛(wèi)姝雙目低垂,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

  花真仿佛對她失去了興趣,懶洋洋地向窗外看了數(shù)息,提聲喚道:“來人,更衣,再去個人瞧瞧父親在做什么?!?p>  話音一出,泥塑木雕終于有了動靜,幾名婢女拿著傘飛快走出院門,想是去前院打聽消息去了,花真的貼身女奴則去內(nèi)室捧來菱鏡、妝匣等物,安靜地圍在花真左右,替她梳妝打扮,同時小心地不去觸碰她的肌膚。

  花真打小便不喜人近身,沐浴更衣也只要蓿一人服侍,如今年紀漸長,她的性情已然改了不少,但這個習慣卻一直保持了下來。

  因并沒得到主子的指令,故衛(wèi)姝便一直屈膝留在原地沒動,直到花真穿著新裙子經(jīng)過時輕輕說了句“滾吧”,她才埋著腦袋,以最謙恭的姿態(tài)退出了正房。

  夜雨猶急,院中的花草泰半頹倒,狂風掃過空寂的庭院,彩燈管自絢爛,連隔院虎籠里的那頭花斑虎也悄無聲息。

  衛(wèi)姝緩步行過庭院,身影漸漸沒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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