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靜謐無聲,繁星點點,灑落余暉。
由木柴搭積而點燃的篝火已然熄滅,余其焦黑的木炭透著火紅,帶來些許溫暖。
段穹與師弟陷入了酣睡之中,李北時睡得很香,其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傍晚的夕陽與晚霞真的構(gòu)成了美夢。
與此截然不同的是,段穹額頭上的汗滴足漸從皮膚滲透出來,開始凝聚成汗珠。
睡夢中,一道有力而帶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你真的不跟我走嗎?寧愿在這禁地中繼續(xù)受困?”
一個渾身被火光遮掩的男人站在漆墨的黑暗中,燎亮的火光遮掩了男子的面貌與軀體,但隱約能看出他那氣宇軒昂的臉部輪廓以及偉岸結(jié)實的身軀。
在這無邊無際的漆黑中,那盛烈的火光是那么耀眼,又那么炙熱。
只見那空洞洞的黑暗中亮起兩個燈籠般大小的瞳孔,狠戾強橫的目光直指男子,其森冷的聲音傳出。
“哼,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敵手是誰?要我跟你出去送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p> “我被囚禁在這禁地中無數(shù)歲月,你當(dāng)我沒推演過?只要再過十幾年我便可脫離此處?!?p> “現(xiàn)在,雖然你也可以破開封印,但是我才沒那么傻,跟你出去送死。反正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里這么多年了,也不差這十幾年。”
火光中的男子微微嘆氣,表示惋惜,對其說道。
“既然你留意已絕,那么我也不作過多停留,對于你日后的脫困,先提前表示祝賀了?!?p> 火光升騰而起,照亮出禁地的荒蕪與破敗。
綠色的青苔與雜草肆意的在充滿裂縫的地表生長,破裂的碎石與枯敗的黃葉散落在地。
男子破開重重黑暗,離開了此處,并不做過多停留。
“歪,你喵的,怎么跑這么快,就不能多留一會?陪我多說說話?我被困了這么多年,都快悶死了,我容易嗎我?”
黑暗中的生物那狠厲強橫的目光不再,而森冷的聲音亦不存,徒有滿腔的惱怒與責(zé)怪。
咆哮的聲音一陣接一陣,在沉寂的禁地中不斷回蕩。
哐當(dāng)一聲脆響,禁地上方突然掉落一物。透明亮堂的光芒,在重新陷入黑暗的地面上格外矚目。
“嗯,這是什么破東西,這老小子的什么東西掉了。”
未知生物將其掉落物品拿到身邊,至此,禁地又變得一片漆黑。
段穹從睡夢中醒轉(zhuǎn)過來,后背早已是一身冷汗,像從水里撈出一般。大口大口喘氣的他感到口干舌燥,并對夢境里發(fā)生的一切感到困惑。
暢飲幾口木葫蘆中的冷水,段穹亦緩緩平靜下來,腦海里不斷盤旋著剛才夢中的場景,內(nèi)心念頭迭起。
神秘而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囚禁多年而不知身份的生物。
這一切的種種是預(yù)示著什么嗎?還是自己的奇思幻想?
想不透的段穹奮力搖了搖頭,舉起腰間的小木葫蘆又暢飲起來,幾口冷水下肚,令他感覺好多了。
多了些許平靜與安定,不再像方才那般慌亂與緊張。
段穹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看著漆墨天穹上掛著的點點星辰,思考起今天遇到的事情來。
那個可愛的少女來自富庶的中界,看其靚麗的打扮與出塵的氣質(zhì)定是來自富貴人家。
來到北原所求是周轉(zhuǎn)各部落之間的貿(mào)易合作,卻又遭遇馬匪襲擊截殺。
遇到箭矢攻殺卻又淡然自如,其身上肯定有自保的手段,不然怎能如此安定。就算自己不出手,少女也可以輕松擺平白天所遇困難。
她表面周轉(zhuǎn)各部落之間的貿(mào)易合作,但估計另有目的。
自己之所以援救也不全非是看她可愛而已,也有賣這位中界千金小小人情的打算。
日后自己若是真的到了中界,也能讓她照拂一二。
段穹想著想著,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東方刺眼的光芒透過云層照射下來,揭開師兄弟兩人那沉重的眼皮,亦宣告著新一天的到來。
帶著倦意與困意的段穹伸了伸懶腰,打了打哈欠。未徹底睜開眼睛的他透著眼縫看到生龍活虎的師弟在草地上活絡(luò)著身體。
藍天上的薄薄白云無所事事的漂浮著,身形輕捷的小鳥帶著清脆的叫聲從天際劃過。
按照單義指示的段穹已經(jīng)找到回天元宗的正確道路,二人則繼續(xù)為此奔波。
待到烈陽從藍天最高處開始搖搖降落的時候,段穹與師弟終于走出了茫茫草原,看到了遠處自家那清秀的小山門。
靈元山通體翠綠,歲月悠久的參天古樹撒下一片片綠蔭,幾條清澈透亮的小溪亦緩緩流淌在并不高大的山體中。林中的鳥獸那繁雜而又喧鬧的叫聲則為其增添了幾許生氣。
“唉,終于回到宗門了,真是可喜可賀呀!”
李北時那澈凈的眼睛里透著欣喜,感慨起前些日子的勞苦與奔波。
段穹斜斜的看了師弟一眼,并不打算為帶著師弟在草原上亂兜圈而做過多解釋。
古老而陳舊的石階從靈元山緩緩鋪下,星星點點的綠色青苔則在石體上安了家。
長長的石階如同蟄伏的青蛇,迂回環(huán)繞在靈元山的山體中。在石梯的兩側(cè),是北原的特色植株——風(fēng)蓬草。長勢旺盛的青草上則是遮天蔽日的古老樹木——通天榕。
通天榕那長長的褐色樹須從高處耷拉下來,像是一綹綹細長的頭發(fā),其粗壯的根系則拔地而起,散布在四周。
看著眼前恬靜而舒適的環(huán)境,段穹的心情亦格外舒暢起來,便與師弟漫步在含有古韻的青色石梯上。
鞋子踩在石體上的沙沙聲響起,與近處傳來的嘩啦水聲同奏。
年代久遠的石門依山而建,為周圍清幽的環(huán)境增添了一份肅穆,石門上雕刻著幾個神韻飄逸的大字。
“天元宗?!?p> 山門口的修武者閉眼調(diào)息,涵養(yǎng)自身武源,對守護一事未有過多重視。
山門處有兩只歷經(jīng)滄桑而殘破不已的石獸。只見右邊那只石獸缺了一顆左眼,左邊那只石獸則缺了一只右腿。
幾條蛛絲般的裂縫橫貫在石獸曾經(jīng)完好威武的軀體上,而歲月所帶來的沙土與塵埃則混雜其中。
“也不知道宗門怎么想的,放這兩只破石獸在山門口,這不是存心讓外人笑話嗎?”
段穹一臉嫌棄的看著兩只石獸,心中是滿滿的無語。每次遇到這兩只殘缺的老舊石獸,他都不斷埋汰,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他第幾次鄙夷與嫌棄了。
“之前聽大長老說過,這兩頭古老的石獸似乎從天元宗建立就一直伴隨左右,后來也就延續(xù)傳統(tǒng),一直讓它們擺放在山門口?!?p> 李北時出聲道,對于石獸的存在并未感到不適。
石獸的故事段穹也曾知曉,但他一直不以為然,認為那不過是那群老頭子太過迂腐罷了。宗門沒落這么多年,老頭們還一直幻想著曾經(jīng)的輝煌與繁盛,繼而寄托那無聊而可笑的幻想在這石獸中。
愈想愈覺得厭惡的段穹噘了噘嘴,目光對著石獸。正當(dāng)他想啐其兩口的時候,李北時疑惑的說道。
“師兄,今天你怎么有興致盯著這兩石獸看了?以前你不是瞧都不瞧一眼的么?!?p> “是嘛?額,這個,只是略感無聊而已,略感無聊……”
段穹撓了幾下腦袋,突然想起來師弟還在旁邊,得在師弟面前保持一個師兄應(yīng)有的風(fēng)度。
兩人繼而往山上走去,不再理會山門口的石獸。
聽得石階上緩緩而來的腳步聲,石門處涵養(yǎng)調(diào)息的修武者亦慢慢睜開雙眼。
當(dāng)看得是段穹師兄弟后,之前那調(diào)息而來的安定便蕩然無存,眼神變得冰冷而歹毒,用其尖酸刻薄的語氣說道。
“原來你們師兄弟還能回來,我還以為你們死在草原上了?!?p> 段穹此時剛注意到守門弟子是楊宏茂,便不氣反笑的說道:“山門口靜悄悄的,我還以為你剛才坐化坐死在這里了,原來你這狗奴才還活著?!?p> 看到段穹并未因自己的言語攻擊而臉色鐵青,反而云淡風(fēng)輕的對自己進行了侮辱,楊宏茂心頭的怒火陡然竄了出來,瞪大眼睛的他怒罵道。
“段穹你少得意,如今我已是武者巔峰,再給我一段時間,超過你甚至打敗你都是有可能的?!?p> 聽得楊宏茂已經(jīng)進入武者境的巔峰,段穹心里毫無波瀾。不過此時的他表面上卻大吃一驚,儼然一副受挫的樣子。
“什么!你已經(jīng)進入武者境的巔峰了?”
段穹一臉的不可置信。懼怕、不甘與惶恐的表情接連上演,就差流下兩行眼淚。
看著有黑馬之稱的段穹在自己面前露出這般惶恐而畏懼的表情,楊宏茂內(nèi)心升騰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心田被滋潤的他得意忘形的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斥著冰冷的譏諷與忘形的得意。
然而還沒等他笑完,段穹便翻臉比翻書還快,眼帶鄙夷的他冷冷的、斜斜的看了他一眼。
“呵,就這?”
“不過如此?!?p> 眼神輕飄飄的段穹不再看楊宏茂一眼,仿佛當(dāng)他不存在,隨后輕飄飄的補上一句。
“手下敗將?!?p> 先前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楊宏茂臉上一陣青、一陣紫,浮現(xiàn)出不自然的臉色起來。腦門上冒出青筋的他像被人喂了死蒼蠅一樣難受,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特別是手下敗將這個稱呼,猶如魚刺卡喉,給他帶來深深的不適。
要知道去年的比武大會上,名不見傳的段穹僅用了三招便將楊宏茂給打敗了,此后他的心里便出現(xiàn)了陰影。
段穹身后的李北時用大眼瞟了楊宏茂幾眼,隨后便爽朗的笑了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山門處格外明顯。
只是在楊宏茂聽來,無比刺耳。
臉色憋得通紅的楊宏茂眼看著師兄弟愈走愈遠,誓要撕咬一口的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道。
“段穹,你少特么的得意,姚正師兄已經(jīng)突破到武師中期了,五天后的比武大會你必敗于他手下。
大聲喊完的楊宏茂深呼了一口氣,認為自己有力反擊了段穹。
然而前方的少年依舊悠閑的走著,其輕輕的話語緩緩的飄來。
“嗯,知道了?!?p> “多謝提醒?!?p> “手下敗將?!?p> 激烈的跺腳聲從山門口傳出,怒不可遏的楊宏茂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入定調(diào)息。滿臉怒氣而眼神冰冷的他惱恨的看著山門口的景物,內(nèi)心深處,一群白色的神獸奔騰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