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曇和于氏剛進院子,一股濃郁的中藥味撲面而來。
一名粉衣婢女端著碗剛熬好的湯藥走上前。
粉衣婢女剛走幾步,嚯的,一頭黑色的大狗從不遠處的竹叢里躥了出來。
粉衣婢女嚇得渾身直發(fā)抖,退了幾步,閃到白曇和于氏身后。
“茉葉,小心?!?p> 于氏出了身冷汗,手還在發(fā)抖,她想要護著白曇,可瘦弱的身軀根本不堪一擊。
那狗是只成年惡犬,足有小牛犢大小,一身油光發(fā)亮的皮毛根根分明,它流著涎水,喘著粗氣,露出鋒利的牙沖著白曇狂吠。
白曇溫和的臉上,美眸里迸出一抹精光,那大黑狗與她對上眼,打了個激靈,往后退了幾步,哼唧了一聲,調(diào)頭就跑了。
“嚇死奴婢了?!?p> 等到狗跑的不見蹤影了,婢女才滿臉驚恐,長吁短嘆了起來。
“哪來的惡狗?府衛(wèi)也不管管,咬傷人怎么辦?”
白曇皺著眉,對這婢女有些不滿,不護主的奴婢,要來何用。
不僅如此,方才白曇進院子時,除了聞到了藥味,還聞到了一股腥臭味。
“大小姐,你剛回來,有所不知。那狗叫大黑,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老夫人信佛不殺生,大黑又是她打小就養(yǎng)大的,沒人敢處置它。我們院子偏僻,大黑常常跑到這里來方便,趕了幾次也趕不走。”
說話的婢女叫懷夏,是于氏的貼身婢女。
她紅著眼,看上去很委屈,誰讓大夫人不受寵,連狗都仗勢欺人,其他院子不跑,專跑到北竹院來方便,院子里遇到了下雨天,臭氣熏天,她都不愿在院子里多留。
白曇環(huán)顧四周,打量著眼前這座小院子。
于氏住的北竹院坐南朝北,處在國公府里最偏僻的位置。
這里一年四季日曬并不充足,青瓦白墻,院子里沒有名貴的花草,只種了些好生養(yǎng)的竹子。
北竹院共有一堂兩個臥室,由于院子小,院子里就一個貼身婢女和看門的老媽子。
“改日我讓人去把墻角的狗洞填上,那畜生就進不來了。”
于氏撫了撫心口,她也怕狗,只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這口氣,于氏忍得下,白曇卻忍不得。
她回想起大黑呲牙咧嘴,目中無人的模樣,嘴角勾了勾。
“大夫人,藥都要涼了?!?p> 懷夏催促了幾句,于氏端起湯藥慢慢喝了下去。
見白曇還皺著眉,懷夏接過已經(jīng)空了的碗,抿嘴笑了笑。
“大小姐是不習(xí)慣藥味吧,大夫人身子弱,每日都得服藥。”
于氏生了白茉葉后,就經(jīng)常生病,是個藥罐子,大夫也說了,她這樣的身子往后是不能再生養(yǎng)了,文良侯對她就更加不待見了。
“這藥是誰開的?”
白曇剛一聞到藥味,就辨認出湯碗里共有七八種藥,都是補氣血的藥。
白茉葉臨終前,懇求白曇要幫忙照顧她娘,白曇回來的路上,她順手替于氏把過脈,于氏的身子骨很弱,應(yīng)該是早年產(chǎn)女虧了氣血的緣故。
“是楊大夫開的,他是城里有名的大夫,又是當初老太爺給大夫人選的陪嫁過來的老伙計,人很忠心。這些年,大夫人一直喝他的藥,身子才一日日好起來。”
懷夏心跳加快了不拍,可很快又恢復(fù)了冷靜,楊大夫的藥方子巧得很,一個尼姑庵里出來的鄉(xiāng)下丫頭她懂什么。
白曇隨手拿起一個茶盞,喝了一口,涼的,里面連茶葉都沒有,她放下茶盞。
“這藥方,先停了。你去庫房領(lǐng)一些人參保榮丸過來?!?p> 白曇目光在懷夏的臉上轉(zhuǎn)悠了一圈,淡淡說。
于氏喝的湯藥大體沒錯,可不能多喝,喝久了會傷了脾胃,還會引發(fā)體寒,對于氏沒什么好處。
“大小姐,庫房里沒有這種藥?!?p> 懷夏抿了抿嘴,小聲道。
“庫房里沒有,就去藥鋪買。我聽說幽州城的保安堂醫(yī)術(shù)高超,藥也很齊全?!?p> 懷夏只得領(lǐng)了命,退了出去。
懷夏剛走出去,于氏就拉著白曇去了她的南廂,南廂是于氏的臥室,臥室里陳設(shè)很簡單,看得出來,于氏這些年過得很清簡。
于氏打開一口舊木箱,翻出了一些衣物后,她小心翼翼抱出幾個金絲木匣。
“這些年,你不在娘身邊,娘每年都會為你準備生辰禮,一共十六件?!?p> 于氏言語間透著慈愛,她打開匣子,如數(shù)家珍。
親手縫制的衣帽、足金打造的長命鎖、從耳環(huán)再到手鐲,每一件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于氏自己過的清苦,可她為白茉葉準備的每一件禮物都精致名貴,費盡了心思。
白曇心底如被重物擊中,狠狠一痛,她望著于氏的目光里多了些復(fù)雜的感情。
同樣為人母,她深知,于氏對白茉葉是如何的疼愛。
“娘。”
她輕輕喊了一聲,這一聲,是代替白茉葉喊的,這一刻起,白曇才算是認可了于氏這個做娘的。
于氏愣了好一會兒,她背過身,輕輕擦了擦眼角。
望著于氏瘦削的背影,白曇又想起了被唐醉帶走的唐小夕。
也不知道,女兒如今怎么樣了?
入夜后,戰(zhàn)王府內(nèi),唐醉帶著一身的疲憊剛回了府。
“又是閻殿。這個閻殿,到底是什么來歷。小夕被綁架,很可能是閻殿指使的?!?p> 唐醉眼底寒光閃爍。
他從趙國公府回來后,就前去查辦此事。
馬車夫阿虎暴斃,他臨死前只說出了“青云”幾個字。
可事實上,唐醉調(diào)查到的,要比這多得多,那一日,唐醉在找到小夕時,就發(fā)現(xiàn)了山上還有可疑人的蹤跡。
他一方面帶唐小夕、白茉葉回幽州城,一方面命人追蹤可疑人,他的手下一路搜尋到青云道觀一帶,哪知就和閻殿的人起了沖突。
唐醉正想著,忽聽到一陣哭鬧聲。
“我要白姐姐,我不要你們,你們都是壞人?!?p> 唐小夕的哭聲,震耳欲聾,整個戰(zhàn)王府都聽到了,伴隨著她的哭聲還有一陣陣碗碟破裂的聲響。
一名婢女急匆匆跑了過來。
“王爺,小小姐不肯吃飯,也不肯睡覺,已經(jīng)鬧了一個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