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慧能大師

　　床上的顧雪柯倏忽睜開雙眼，勉強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在那個光點中，她好像看到了很多陌生人的生活片段。

　　雖然那些陌生人的臉都各有特色，各不相同，但直覺告訴她，這些都是她。

　　醒過神來的顧雪柯覺得剛剛自己的想法挺荒謬的，這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臉會是她呢，但那個想法一出現(xiàn)就狠狠地扎根在顧雪柯的腦中，且感覺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肯定。

　　她按住瘋狂跳動的心，坐起身，靠坐在床上，放慢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前兩次和賀榆接觸，都會有莫名的感覺，這次的接觸，帶來了這個夢，顧雪柯想起那個神秘難測的賀榆，心沉了幾分，“他和我到底是什么關系？”

　　有想過要不要和賀榆坦誠談一次，但這個想法一出來，腦中便激起一陣陣的刺痛感，仿佛在警告她不能這么做，隨后又嘗試幾次，只能選擇放棄這個想法。

　　顧雪柯苦笑，只是剛剛的夢太過離奇了太過荒謬了，像是腦中突然出現(xiàn)了別人的記憶一樣，她確實沒辦法相信。

　　因睡覺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長發(fā)從耳邊滑落，遮住了顧雪柯白皙的臉頰，月光透過窗戶落入床中，在顧雪柯的臉上留下一片陰影。

　　夜深人靜，傳來幽幽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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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顧雪柯就來找顧夫人說要請?zhí)t(yī)一事，一聽要這話，顧夫人擔憂地問道：“怎么了？雪柯，是哪里不舒服嗎？受傷了還是？”見顧夫人這緊張的模樣，顧雪柯?lián)u頭。

　　安撫地說道：“只是這兩天晚上睡得不安生。”顧夫人看著她臉色還算正常，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才相信了她的話。

　　顧夫人松了口氣，隨即又責備道：“這兩天都睡不好怎么不早點說，看你這憔悴的?！?p>　　看著顧雪柯這幅虛弱的模樣，顧夫人十分心疼也沒辦法繼續(xù)數(shù)落她，連忙讓人拿了帖子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

　　張?zhí)t(yī)剛到太醫(yī)院，就收到戶部尚書家的帖子，連隨身藥箱都還沒放下，就跟著人去顧府了。

　　到了顧府就看到顧府二小姐一臉疲憊，見他進來，笑吟吟地讓人給他倒茶，“有勞張?zhí)t(yī)了?！闭f著伸出了纖細的手腕。

　　張?zhí)t(yī)連忙應道：“應該的，不勞煩不勞煩?！保蜷_隨身攜帶的藥箱，拿出一塊薄布蓋在顧二小姐的手腕上，手指輕搭在腕間，脈搏相當正常，身體也比較健康，看來是沒有什么問題，這般想著。

　　張?zhí)t(yī)又看了一下顧二小姐的臉色，有些憔悴，眼下青黑，想來是夜不寐，“不知顧小姐可有焦慮、嗜睡、心慌這幾種情況？”

　　顧雪柯沉吟半晌，搖頭，“并無，只是晚上夜難寐?！边@般，張?zhí)t(yī)便知道是什么問題了，“顧小姐這是心神不寧所致，下官給小姐開一劑安神湯藥，服用幾天就可以了?！?p>　　說罷就準備開始收拾帶來的診治工具，卻聽顧二小姐猶豫開口，“張?zhí)t(yī)，我身上是沒有其他的問題嗎？”

　　張?zhí)t(yī)詫異，搖頭，從剛剛的脈象來看，顧雪柯確實是健康的不得了，身體完全沒有問題。

　　顧雪柯皺眉，沒有問題嗎？她想起昨晚的夢，又狀似好奇問道：“不知張?zhí)t(yī)可聽說有什么能讓人失去某種記憶的藥？或者說方法什么的？”

　　張?zhí)t(yī)停下收拾的動作，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顧二小姐會對這些感興趣，但他作為一個太醫(yī)還是盡職地解釋，“不曾存在這種藥，不過要說方法的話，下官的師傅外出云游時，曾遇到過一個村民上山采藥，摔下山后失憶了的病例?！?p>　　顧雪柯恍然大悟，表情有些可惜，“原來如此，那話本里其他的那些什么神奇的蠱蟲也是假的嗎？”

　　張?zhí)t(yī)這下明白顧小姐是看話本入了迷，難怪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心下好笑，“自然也是假的?！?p>　　顧雪柯靦腆一笑，表情有點尷尬，“我還以為是真的呢，那些話本寫的這么神奇，讓張?zhí)t(yī)見笑了?！?p>　　這小姑娘看點話本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情，張?zhí)t(yī)也不會說什么，顧雪柯見已經(jīng)得到答案了，就讓芍藥送張?zhí)t(yī)出去，順便讓護衛(wèi)送張?zhí)t(yī)回太醫(yī)院。

　　獨自在房中的顧雪柯卸下那副好奇懵懂的表情，忽而想起前段時間在靈覺寺與名聲斐然的得道高僧，慧能大師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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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三月初，顧雪柯剛到靈覺寺那天。

　　說來也奇怪，她其實與慧能大師見過兩面，第一次見面是她八歲那年首次和祖母來靈覺寺上香，在廟里那棵巨大的菩提樹下，見到了一身白色袈裟的慧能大師。

　　和慈眉善目的老主持不同，慧能大師是個年輕的僧人，眉目精致，如雕塑般俊美的五官讓人驚嘆，最讓人難以忘記的是那雙如深夜般深邃的眼眸，與之對視仿佛心里最陰暗的念頭都無所遁形。

　　她當時一閃而過這個念頭‘若是慧能大師還俗，那勢必是京中令萬千少女瘋狂的公子，可惜是個和尚?！?p>　　她只記得那個秀美和尚說了兩句話“貧僧是不會還俗的?！?p>　　“施主與我佛有緣，可來廟中靜修?！?p>　　于是靈覺寺專門給她留出一處居所，后來她也真的躲到靈覺寺，開始靜修。然后慧能大師就云游四海去了，再也沒人找到過他。

　　第二次見到慧能大師，就是三月初那次，她再次在菩提樹下看到那個慧能大師相貌絲毫沒有變化，和八年前一樣年輕秀美，一身白色袈裟，站在樹下，遠遠地望著她。

　　她還沒有說話，慧能大師這次和她說了三句話“遵從內(nèi)心”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施主勿忘初心?！比缓缶秃敛煌Ａ艮D(zhuǎn)身離開。

　　她當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今天她想，她大概是明白了那句‘遵從內(nèi)心’是什么意思了。

　　那些記憶，不是幻覺，不是中毒，不是做夢，如同她的直覺告訴她的那樣。

　　那些記憶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