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高考落榜,村里所有的人盼望的高考分數(shù)終于下來了,只有大王莊村東頭王家,姊妹三人一起考入大學,當時在我們大王莊村是一種絕對的震動。
這個問題,迅速在每個村民的談論中開始發(fā)酵。傳說最為準確的,把他們家能連續(xù)出三個大學生的原因,歸結到他家去年遷墳問題上。
去年因為南洼的棉花種植產(chǎn)量大增,鄉(xiāng)里為我們村東頭兒修了一條大土道,名稱叫做鄉(xiāng)村一級路。
在修一級路的時候,正好沖到王家的祖墳,村領導按照政策給他家辦理了補助后,王家遲遲不移除。
鄉(xiāng)領導也做了好多的工作,不移墳的主要問題是,王家找過風水先生,王家的祖墳在風水龍眼上,他家的祖墳絕對不能動,一單移掉,就會破壞整個家庭的命運風水。
最后母親勸說到,你們既然認為你們家的祖墳在風水龍眼上,國家也給了你一定的移墳補助,你們就要堅持自己的意見,修路直接踏過你們的祖墳就好了。
王家族長王德成說,我記得我們家的祖墳埋的很深,現(xiàn)在是修路又不是挖路,應該對我們家的祖墳沒有什么影響。
母親說,祖墳在大路上也無所謂,以后上墳直接在路上就好了。那就按照你們定下來的意見,那就不移墳。我們這邊也就安排修路了。
王德成說,新元他娘,我們家的三個孩子都是你接生的,在我眼里這些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不希望我們家這些孩子們都能考上大學嗎?
母親笑著說,村里幾百個孩子都是我接生的,我怎么不希望他們都走出農(nóng)村,有一個美好的前程呢?
王德成笑著說,那我這里就給你磕頭了,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還請新元他娘給予支持!
母親彎腰把王德成扶起說,他爺爺你不要這樣,有什么事說什么事,個人感情是個人感情,公事是公事,不能行如此的大禮
王德成站起來說,我家?guī)资蛔鎵灦荚谶@里,可以說祖祖輩輩都在這里,我們不移墳,但是你們也不能破壞我們的墳,希望你們在施工的時候,直接拉土把我們的祖墳蓋上就好。
我母親說,你們家的祖墳本來就高,在拉土蓋的話,這個路面就不平整了。他爺爺咱們這樣說吧!我這里給你做保證,直接把你們家的墳頭平掉就好,絕對不會去破壞你們家的祖墳。
這個時候王德成又撲通一下跪下說,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了!
王家這一下高考兄妹三人榜上有名,村民們都說說是王家祖墳未動保佑的,祖墳變大路,大路四通八達,他家的孩子能考上大學,走出王莊村,就是這大路帶給他家的風水。
我奶奶心情特別的不好,因為他的大孫子沒有考上大學,她內心的希望變成了失望。連續(xù)幾天躺在床上不動,臉色也不好看。她說沒有盼頭了,心里感到特別的失落,人活著還有什么趣兒!
我父親知道這個情況以后,星期六早早就來到家里,來到奶奶的床前說,娘考大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村里這幾十年一個大學生沒有出現(xiàn),就說明這個大學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老大今年考不上我們可以再繼續(xù)考嗎?
奶奶塌著眼皮認真的說,你也不要糊弄我啦!我老太太心如明鏡,第一年考不上的,一般的就考不上了!也就是說,即使第二年參加也不一定能考上。我們家這一次丟人啦!
父親笑著說,考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村兒里不就是考上了三個嗎?參加考試的有150多個呢!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
奶奶睜開眼睛看了看父親說,娘你一輩子好強,你是我們村里唯一考上師范中專的人,你才是娘的驕傲,這一次我大孫子要是能考上大學的話,我這一輩子也就圓滿啦!可惜呀可惜!老天爺把我的愿望收回了。
父親說,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孩子們還有孩子們的路,在其他地方發(fā)展不是一樣很好嗎?
奶奶冷笑了一聲說,你這句話糊弄鬼?。窟@里我給你說一個大事情,抓緊給老大找媳婦兒,考大學的愿望不能實現(xiàn),最好能讓我活著看到四世同堂!
父親說,好的,我二姐去年不是給老大說過嗎,當時你考慮老大要考大學,考上大學了就不會和農(nóng)村的姑娘結婚,還是你親口推掉的呢!
奶奶一下子來了精神說,對呀!我怎么把這一茬給忘記了,你去你二姐家,讓她今天把姑娘帶過來我看看,只要小姑娘長得不錯,抓緊定下來,給人家下聘禮,年底就要出嫁到我們家里,我這盼重孫子的心又提起來嘍!快去快去!讓新元他媽給我做點兒飯吃,我這又來了心勁兒啦!
娘只要你高興就行我這就去吩咐他娘。
父親高興地來到院子里,用手招呼母親說,給你做點好吃的,我要去金村二姐家里去,娘又想起來給老大說媒的事情了!
母親笑著說,我剛剛從老大屋里出來,做了大半天的工作啦!他這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有從高考落榜傷心當中出來,這個時候跟他說媳婦兒能合適嗎?
父親安慰說,母親這么大年紀啦,老大沒考上大學,她是最失落的一個人啦!
母親委屈似的說,難道你就不失落嗎?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纯慈思夷峭跫?,家里一大早就扎起了綢緞,掛起了大燈籠,那才叫揚眉吐氣呀!我們全村人的心呀!都是酸溜溜的!
父親苦笑的說,酸溜溜的也沒有辦法呀,我當年考上師范的時候,我們全村的人也都酸溜溜的過來了!考大學哪有那么多容易的事,平常心吧!也不能把考大學看的太重。
母親說,你倒是心寬,我的心里呀還是沒落的很。要是我家老大考上大學的話,我們在臉上也有光啊,我走路也會挺直了腰板兒?。‖F(xiàn)在搞得一點兒風光都沒有了。
父親批評說,孩子們沒考上大學本來就很難過,你就不能再難過啦!我們兩個應該和平常一樣,積極陽光一點,不要忘了,我們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頂梁柱??!
母親轉耳抹了抹眼淚挺直了腰板兒說,知道啦!我這邊不用你開導,好啦!我給娘做飯去了。
我總共五個姑,他們分別都嫁到了我們大王莊村周圍的十公里范圍之內。
父親騎著自行車,很快到了我二姑家金村。金村的歷史我就不說了,這里還要把金村的這個神話傳說再說一遍。
古代好多人親眼看見,潭山下山洞里,有個老奶奶,天天看著一頭小毛驢拉磨,磨出來的都是金豆子。
老奶奶每六十年出來一次,化成要飯人的模樣,挨家挨戶的討飯,誰家給的還吃得多,湯水香,老奶奶就會給誰家撒一把金豆子。
上個甲子年,莊上就有好幾戶發(fā)財了,晚上偷偷搬家,去大城市住樓房,開洋車去了。
有了這個傳說,奶奶傳母親,母親傳女兒,女兒傳兒子,成為縣城可信的道德約束,凡是有要飯的來到村里,不論走到誰家門口,都是熱情的招待吃喝。
我小時候看到我們家來了一個要飯的,母親一邊招呼坐下,一邊好吃好喝的招待,要飯的走后,母親到處尋找什么東西,問她也不告訴我。
晚上,母親還是尋找,還不時的在大門口瞧東瞧西,后來母親告訴我,下午那個老奶奶,就是南山磨金豆子的老奶奶。
你看她多么的和藹,看到我們熱情招待,她不時的盯著我看了好大一會,她一定會給我們家撒金豆子的。
我問為啥?母親說,你不記得老奶奶說過一句話嗎?說我是個好人。
你說她不是老奶奶,誰是?我又問到,我們尋找了三天了,那為什么沒有找到金豆子?
媽媽說,那是我們的熱情還不夠,沒有得到老奶奶的認可,下次看到那個老奶奶再來,我們一定要更加的熱情才行,十次不行,咱就百次,我就不相信感動不了老奶奶?
上面這個傳說在我的小說(河中的鵝卵石)中也有說明,具體內容就不再贅述了。
我二姑的個子和我母親差不多,也是高高的瘦瘦的,就像竹竿一樣。金村屬于山區(qū),土地當然沒有我們大王莊的好,所以說農(nóng)作物的產(chǎn)量也比較低。
我二姑試著也種植棉花,因為土地淺薄貧瘠,產(chǎn)量一直沒有我們大王村的高。過去農(nóng)村人靠莊稼收入生活的人,土地的好壞直接決定了他們的貧富。所以金村的姑娘們大部分都嫁到我們大王莊。光我二姑做媒的就有十幾個。
二姑得知父親的來意后,高興的是哈哈大笑??!我的娘?。∧憧煽偸窍肫鹞覀儊砝?!
二弟呀我跟你說,自從我給人家康家這個姑娘提過媒以后,他眼光比較高,一直還等著你們吶!兄弟你在這里坐一會兒,我去給人家姑娘的父母說一聲。
二姑邊說邊飛了一般的出去,父親笑著說,二姐夫,你看看我姐的脾氣還是那個樣子!
我姑父大聲的說,你們家的女人都是那么強勢,我天天受她的氣呀!你不知道嗎?她那架勢,風風火火的,強勢的很。
父親笑了一下說,你們也是老夫老妻了,應該了解對方的性格啦!我二姑可是摔跤的亞軍呀!要是我我也害怕。
姑父生氣一般的說,你還知道她是亞軍呀?她在我們村里一直都是冠軍,十幾年啦,都是如此!
大一會兒時間,二姐風風火火的進門笑著說,人家姑娘愿意跟著我去見見老人。人家也說啦!也不會顧及農(nóng)村的老風俗,現(xiàn)在就走吧!老康??!去開三輪車,抓緊時間!
我姑父悶聲去開三輪車,父親笑著說,二姐是不是太急了?
急什么?你不知道咱娘那個脾氣???磨嘰啥?你先走吧!我們三輪車比你快。要不你把自行車放到三輪車上,我們一起走。
父親推辭說,哪有和人家姑娘坐一輛車的可能性???我先走啦!
奶奶看到人家姑娘特別的高興,握著人家的手,那是一陣子夸呀!還把自己帶了70多年的銀手鐲,給了人家姑娘??礃幼永咸J定了這個孫子媳婦
我父母親看過了也比較滿意,奶奶說,他二姐這個事情就這么定了,回去給人家父母商量個日子,我們把聘禮送過去。
二姐高興的說,娘這個事情你交給我就好了,你們大王莊的媳婦,有一半都是我說過來的。不過人家姑娘家也是一個高門大戶,聘禮絕對不能少。
奶奶高興的笑著說,你個熊妮子,嫁出去就和我們家不是一條心啦!娘是那樣的人嗎,還有你這里囑咐嗎?我大孫子的聘禮肯定是最好的。你給人家對方打包票就行。
過了三天,母親去叫我大哥說,老大今天我們去金村你二姑家,你二姑家給你介紹的媳婦,人家父母要看看你。
大哥頭發(fā)就像打翻的高粱茬,滿臉憂郁的看了看母親說,給誰說媳婦呀?只要不給我說就好。
母親溫暖的說,當然是給你說媳婦呀!你奶奶都看過人家姑娘啦!
大哥生氣的把書本兒扔在地上說,誰看上的誰去,反正我不要。
母親軟聲細語的說,老大呀,考不上學我們可以以后考呀!這不現(xiàn)在你還是我們學校的老師,以后老師還有好多考試的機會呢,我們考不上大學,我們考一個師范進修可以吧?人的一輩子當中機會多的是。
你奶奶他這么大歲數(shù)了,她要看到自己的大孫子成上媳婦,生了重孫子才高興,你難道不聽你奶奶的話啦?
我大哥哭喪著臉說,你們這大人的想法怎么能強加到我的身上呢?現(xiàn)在是什么社會了?說什么我都不會去。
母親關門出去,當奶奶聽說到這個事情的時候,臉色沉下來說,我去看看吧!拐杖給我。
母親扶著奶奶來到我大哥的房間,大哥看到奶奶進門,穿著睡衣光著腳就來攙扶奶奶說,奶奶你這是干什么呀?給我說一聲,我過去不就完了嗎?
奶奶坐到床上說,大孫子呀,看奶奶還能活幾年呀?
我大哥哭著說,奶奶你怎么能問這個話呢?我沒事的,還是我娘說的對,考不上大學我還可以考師范呀?
奶奶撫摸著我大哥的頭說,哎你是我的好孫子,我從小就疼你,知道你是一個又孝順又懂事的孩子,人一輩子哪有那么容易呀!都走過過坎坎的,看奶奶我這一輩子,受過多少苦?。∧銧敔斪叩脑?,奶奶一個人拉扯咱們全家不容易,我們現(xiàn)在都很好啦!人啊都是盼好,但是人啊也不能太過于高攀?,F(xiàn)在和過去比不是好很多了嗎?奶奶現(xiàn)在就知足啦!本來盼著你考個大學,給我們家光門耀祖,沒考上就算了,我們娶個媳婦,生個重孫子,也是光門耀祖?。〈髮O子你說對不對?
大哥看咱奶奶滿含熱淚的樣子,一時間哽咽著說不出話。
奶奶顫顫巍巍的說,好啦大孫子,奶奶給你定下的這門親事,一定要聽話,是我的大孫子,我還能害你不成?去見見人家父母怕什么呀?哪個男孩子不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啊?你有志氣考大學當然是好事,但是也應該有志氣面對自己的婚姻??!
大哥點頭說好,奶奶高興的笑著說,你娘說你不聽話,我總是不相信,我大孫子是最孝順的,不可能不聽話的?,F(xiàn)在證明你娘說的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