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辭

　　一記嗤笑聲打破了微妙氣氛，伴隨著笑聲一塊傳來的是一道刺耳話音……

　　“聽聞西林書院辦案素來嚴謹，如今看來傳言也不可盡信，也不過就是信口開河罷了?！?p>　　這話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無數(shù)目光紛紛投了過去。

　　話音的主人瞧著三十多歲，身形高大，五官硬朗，眉宇間流淌著戾氣，他隨著掌教一同緩步走到眾人跟前，微微仰著頭，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身上那一襲紅黑相間的官服一看便是龍策衛(wèi)的人。

　　龍策衛(wèi)與西林可以說是積怨已久，屬于是歷史遺留問題，三言兩語很難說清。

　　總之，那種水火不容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也不管對方說的是否在理，在在場那些西林的學生和教員們看來無疑就是挑釁，自然不能示弱。

　　于是乎，人群炸開了……

　　“喲，口氣那么大，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官宦養(yǎng)的狗啊?！?p>　　“龍策衛(wèi)什么時候起也有資格對西林指手畫腳了？”

　　“有話直說便是，陰陽怪氣地說誰呢?！?p>　　…………

　　……這是以多欺少啊。

　　對方顯然有些不敵，憋著氣怒目圓瞪，眼看西林占了上風，誰也沒想到冷不防蹦出了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馮教員，他這是在說你呢。”管莫閑忽然把矛頭對準了馮適。

　　一時間，他成了眾矢之的，招來了無數(shù)瞪視。

　　姜辛都忍不住為他捏把汗，他卻依舊若無其事，笑盈盈地回應著千夫所指。

　　“管莫閑你什么意思……”馮適失控吼開了，話說到一半就意識到了失言，連忙清了清嗓子，放低了姿態(tài)，輕聲道：“你到底是幫誰的?！?p>　　“誒，馮教員，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什么叫幫誰？西林也好、龍策衛(wèi)也好，不都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嗎？你怎么還搞起內(nèi)部矛盾來了？”

　　“你……”馮適一時語塞，臉頰憋得通紅。

　　“行了！都別胡鬧了！”好在掌教及時出聲，一聲厲斥化解了倆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瞬間，噤若寒蟬。

　　“這兒沒你的事了，把學生們都帶下去?！毖垡妶雒婵刂谱×?，掌教沖著馮適吩咐了句，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姜辛，“你先留一下?！?p>　　馮適自然不敢有異議，連忙照辦，學生們也大多很配合，只除了……

　　人群散開了，硬生生杵在原地的管莫閑顯得尤為突兀，掌教朝著他瞪了過去，質(zhì)問：“你怎么還不走？”

　　“昨晚我跟姜辛在一塊，她要是有嫌疑我也脫不了關系?！惫苣e回道。

　　“……”看得出掌教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這位是？”劉副使意味深長地打量起一旁的管莫閑。

　　“已故榮國公管衍之子管莫閑?！闭平棠樕怀粒桓钠饺绽镄呛堑哪?，語氣里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即便與此案有關，以他的身份也得先秉明官家再行定奪，西林做不了主、龍策衛(wèi)更是做不了主。”

　　劉副使愣了愣，咕噥了句，“來頭不小啊，老大怕不是碰上對手了……”

　　他話音很輕，言辭含糊，掌教未能聽清，擰著眉頭追問，“劉副使，你說什么？”

　　緊挨著他的姜辛倒是聽清了，甚至還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想解釋情況卻不容許。

　　“哦，我是說掌教所言極是。”劉副使看向一旁的管莫閑，咧了咧嘴，看得出他想笑，只是笑得有些兇神惡煞，“管少爺，人證可不能隨便做，長夜漫漫，想來您也不會一整晚都跟姜……姜教員在一塊吧？”

　　管莫閑揚了揚頭，“巧了呢，還真是一整晚都在一塊?！?p>　　“……難、難不成還真睡一塊了？”

　　還沒等管莫閑回答，姜辛突然搶過了話端，“劉副使，昨夜之事您若有疑問盡管問我便可，我愿意配合?！?p>　　聞言，管莫閑驀地看向她，“你瘋了！這可是龍策衛(wèi)！”

　　“龍策衛(wèi)怎么了？”掌教輕瞪了他眼，又有些刻意地舉步擋在了姜辛身前，“姜教員乃西林中人，龍策衛(wèi)行事自有分寸?！?p>　　“當然，只是簡單的問幾句罷了。”劉副使直點頭，為了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他表現(xiàn)得極為恭敬，沖著姜辛微微彎身比了個“請”的手勢，“有勞姜教員配合了?！?p>　　說著，他率先轉身走在前頭領路，姜辛抿了抿唇，不發(fā)一言地跟了上去。

　　眼見管莫閑也想跟上，掌教忙不迭地伸手拽住了他，“你給我安分點！”

　　“怎么安分啊……那可是龍策衛(wèi)……”這話剛才說過了，不夠有力，他又補充了句，“逼供手段出了名狠辣的龍策衛(wèi)??！”

　　“有我在你怕什么?！?p>　　“呵……”管莫閑哼出一記諷笑，很顯然，在他看來這句話毫無分量。

　　掌教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開誠布公地道：“姜辛是個人才，目前也算不上棄子，所以你大可放心，西林斷然不會讓人傷他分毫?！?p>　　管莫閑目光閃了閃，半信半疑地問：“那倘若傷了呢？”

　　“……我拿性命擔?？傂辛税桑俊?p>　　“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有幾年性命？風燭殘年的也配拿來作保？”

　　“就算沒剩幾年了，總歸還是比姜辛的命值錢吧？”

　　“……”管莫閑冷冷地瞥了他眼，默不作聲地轉身去追姜辛了。

　　見狀，掌教也只能跟上去，討好道：“方才是我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雖然我沒剩幾年了但要保住姜辛還是可以的?！?p>　　管莫閑并未搭理，反而加快了腳步。

　　他有些吃力地跟上，繼續(xù)絮叨，“那個劉副使也說了，只是簡單的問幾句而已，你別那么緊張……等等，你小子該不會長著長著真長出了龍陽之癖吧……”

　　很好，腳步更快了。

　　掌教不死心，主要這件事事關重大，必須得問清楚，“不是……你跟姜辛才認識幾天，他是給你灌了什么迷湯嗎？怎么就值得你這么護著……”

　　終于，管莫閑停住了腳步，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后突然問：“你為什么派他來照顧我？”

　　“??？”掌教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不由地一愣。

　　“難道不是因為他的性格像程洲嗎？”

　　“……”

　　“既然想要利用故友讓我卸下心防，那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心理準備?！?p>　　“…………”

　　掌教溢出一聲長嘆，嘆息里夾雜著各種復雜情緒，有無奈、有惋惜、有力不從心，唯獨不見最應該有的愧疚。

　　管莫閑勾了勾嘴角，噙著譏誚淺笑，重新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