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才兩人的大眼瞪大眼,還帶著三分涼薄四分嘲諷五分互相鄙夷。
那么現(xiàn)在的對視就有了另一番意味在其中——
欲求不滿和——老娘已經(jīng)玩膩了。
杜安鹿掏出一方小手帕,將兩只手都擦了個干凈。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根虎毛。
老虎的腦袋又要頂上來,被杜安鹿推得兩尺遠。
小動物的依戀來得就是這么快,從來沒被人撫摸過的毛發(fā)皮膚,便是某種開關。杜安鹿的小手,不經(jīng)意將這開關,打開了。
杜安鹿笑了笑,世多情愫,礙手礙腳。
“我都是為你好?!?p> 隨手揮出一道光華,那光華先是一片,隨后變作刀刃一般。
光華過處,一根小腿粗的大樹旁枝被齊生生斬斷。參差交錯的枝丫與樹冠分離開來,側面枝條咣當一聲落在地上,嚇得大黃連個耳朵身后一背。
“姐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p> “別妨礙我?!?p> 杜安鹿冷不防拋下一句渣女語錄,隨手收回了用作禁錮身旁四人的靈力。
兩個小僧按照原來的慣性跳將出來,大喊一聲。
“這兇惡大蟲,快讓金禪廟小僧前來拿你!”
便作勢要打。
可誰知眼前景致竟與上一瞬發(fā)生了轉變。
方才是一只老虎將三人嚇得倒退,這會兒本應威風凜凜占上風的大黃居然蔫吧得像一根過年忘了吃的酸菜。
腦袋耷拉著,尾巴趴趴著。
甚至一只耳朵上的毛都掉沒了,幾根虎毛還黏在老虎鼻尖上。
一陣風吹過,大黃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里含著淚花。
兩個小僧呆住了,車夫和林秀兒已經(jīng)奔了上來。
林秀兒一把抱住杜安鹿,也看出這老虎似乎沒有攻擊型。
但也鉚足了力氣往山上跑。
馬車夫倒著身子往山上跑了幾步,見那老虎沒有追上來,也轉身隨著林秀兒狂奔。
杜安鹿與那老虎的意識還連在一起,幾聲極其弱小無助的嗷嗷嗷傳入杜安鹿的耳中。
悲戚戚的,讓人想到小奶貓,雖然大只了點。
林秀兒氣喘吁吁,抽著空還和杜安鹿說話。
“娘親會救你的,安鹿別怕。娘親死都會救你的?!?p> 杜安鹿被林秀兒抱著,身后的景致越來越遠。
大老虎變成小老虎,小老虎變成一個橘色的點。
杜安鹿心里軟了軟,“等我吧,給你找個能吃飽肉的家。”
老虎自然是不會懂得如何用神識將畫面?zhèn)鬟M別人腦海的,但杜安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眼前閃過一個奶貓求抱抱的畫面。
三人疾馳了一會兒,見后面沒有猛獸追上來,馬車夫停下了腳步。
一邊彎著腰大喘氣,一邊喊著“夫人夫人,沒,沒追了?!?p> 林秀兒的兩條腿早已跑得巨痛起來,全憑著一股子拼死的勇氣,才能堅持到現(xiàn)在。
她額上頭上全是汗水,發(fā)髻也跑得凌亂。
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妝容,只把杜安鹿從懷中放到地上,用滿是汗水的手從頭到腳將杜安鹿摸了一遍。
“有沒有傷到,那么近。”
“那白生生的牙齒,我的心都要被驚碎了?!?p> “鹿鹿有沒有哪里疼?要不娘親帶你繞道下山去醫(yī)館……”
杜安鹿拉住林秀兒的手,發(fā)現(xiàn)林秀兒就連手背都被汗水濕透了。
她體諒母親的驚駭。
畢竟人是肉體凡胎,若真是遇上了兇惡的野生老虎,殞命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杜安鹿安慰道,“娘親不要怕,安鹿厲害害,安鹿保護大家?!?p> 林秀兒聽得杜安鹿擲地有聲的小奶音,更巨大的恐懼涌上來,后怕起來。
她一把抱住杜安鹿,竟然在這山道上大哭。
“娘不要你保護,娘只要我家的安鹿好好的。只要安鹿健健康康的長大,不要受到任何傷害。”
杜安鹿自認為是個處事不驚的,也跟著林秀兒心酸起來。
“娘七,安鹿好得很……”
“娘七,安鹿很健康?!?p> 林秀兒抹抹滿是淚水的臉,破涕而笑。這種眼淚和笑容混在一起的場面,讓杜安鹿的心有點招架不住。
早上吃了梅子嗎?怎么覺得心里酸得不行?
林秀兒將杜安鹿沾在面上的頭發(fā)都給撥到耳后去。溫言軟語中帶了些許嚴格教訓的意味。
“以后都不可以以身犯險了。娘讓你跑,你就跑?!?p> “知道了嗎!?”
杜安鹿冷不防被教訓了,這在她進了杜家門后,還是頭一遭。
她咬住嘴唇,低下了頭。
好奇怪哦,酸梅子怎么在心里又變甜了呢?
車夫走過來,見杜安鹿一副要哭的樣子,打開點心盒子,撿出一塊稍微大點的碎塊,遞到了杜安鹿手上。
“嚇壞了吧,給你個好吃的。往山上去廟里就安全了。小姐莫怕?!?p> 杜安鹿把點心含在嘴里,不知怎么鼻子又酸了。
大風大浪都見過的,杜安鹿也不禁在心里疑惑,今天到底是個什么不宜出行的鬼日子?
竟然讓自己心神都亂了起來。
余下的路,三人走得極慢。
狂奔逃命之后,要不是有著離老虎越遠越好的心,林秀兒真的要找個地方歇歇。
但安鹿還不是百分百的安全,她搶打起精神來,才能支棱起酸痛的雙腿來。
杜安鹿將另外兩人的緩行看在眼里,故意和兩人保持了些距離,在不經(jīng)意的時候,將幾縷青色的靈力從指尖送出,灌注到車夫和林秀兒的體內(nèi)。
她真是怕兩人會昏厥過去,自己一個奶娃娃要搬運兩個兩個成年人,屬實是難為寶寶了。
快要到達山頂,腳下的臺階越發(fā)平整嶄新,向上看去,寺廟的樣子也在樹木掩映中顯現(xiàn)出邊邊角角來。
杜安鹿高興地長出了一口氣,總算爬到廟門前了,可算能找個地方歇歇她都快腫脹起來的小腳丫。
可再上那么幾十個臺階,杜安鹿看見了排在廟門口長長地的人群。
一、二、三……足足有四五十人。
端著瓜果梨桃的,挎著木筐食盒的,手里拿著長長的敬佛香的,儼然一派虔誠等待的場景。
人多歸多,算不得奇怪。
奇怪的是這廟門緊閉,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敲門問話。
杜安鹿十分不解,便小手一伸,拉住前面一個穿著粉色花衣的壯漢問話。
“小哥哥,廟里什么時候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