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兒從金蟾廟坐車回來,一整條路上都在納悶兒。
她一會摸摸,一會戳戳戳。
身邊的杜安鹿的確是自己的小心肝兒不假,但怎么這一路上突然失去了平日里活潑可愛的神采,反而成了一個徒有可愛外表的……鐵憨憨?
兩人分別了半天,不僅沒有像以前一樣和娘親貼貼抱抱,在馬車上坐得離著自己一尺遠。
她看向貼著馬車壁杜安鹿,一伸手,將她藕節(jié)似的白嫩小胳膊握在了手中。
“安鹿,你和媽媽講,廟里是有什么東西把你嚇到了嗎?”
……
“哎,我就說這廟宇之類的地方,就不應(yīng)該讓小孩子來。也怪我,我娘過來說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直接拒絕的。管他勞什子金蟾神仙,本來也是那凌家的少爺幫助我爹把病治好的?!?p> 見杜安鹿眼神轉(zhuǎn)了過來,仍是呆呆的,林秀兒極其心痛,將杜安鹿悄悄抽離的胳膊又向自己拽了拽。
“什么金蟾爛廟,把我的安鹿嚇成這樣。”
她將手撫上杜安鹿的頭。
“璐兒不怕不怕!等回家了,叫你大哥二哥到水田里抓些青蛙,娘親給你做炸青蛙腿。”
“我鹿鹿吃了青蛙腿,就再也不怕四個爪子落地的東西了?!?p> “杜安鹿”的身形很明顯地震顫了一下,情急之下,她說了句“不要!”
可算說話了,林秀兒內(nèi)心欣喜,但一回過神來,杜安鹿的聲音怎么粗得這樣厲害?
若不是杜安鹿的小臉蛋還是那么圓潤可愛,身上也穿著漂亮的綠色紗裙,林秀兒真要以為被那該死的寺廟掉包成了一個男孩子。
林秀兒想到這兒,直接拉著杜安鹿的手,將她拉倒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鹿鹿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到家了?!?p> “杜安鹿”總算松懈下來,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林秀兒還在念念叨叨,“讓二泰把肥一點的青蛙腿挑出來,全給安鹿吃。”
林秀兒懷里的“杜安鹿”,被迫扮成杜安鹿模樣的金蟾小僧,杜安鹿口中的小蛙——狠狠地打了一個冷戰(zhàn)。
剛才杜安鹿的空間里炫了一肚子的飛蝗,這時的小蛙無比的饗足。
雖然受了林秀兒的驚嚇,但腦袋一挨上軟乎乎的大腿,沒有多久兩個眼皮便撐不住了。
更何況還有林秀兒輕輕哼著歌拍著他的后背,他自是扛不住,一下子睡了過去。
小蛙自開了靈智,便和師父金蟾一同修行。
在是一只普通青蛙的時候,一切全靠身體本能。餓了吃東西渴了喝水,沒有感情也沒有記憶。直到遇到了金蟾,才深深地體驗了一次生死不離的師徒之情。
當然他對金蟾的師徒之情是報恩式的、奉獻式的,但林秀兒不一樣。
縱然怕被揭穿了真面目,盡量少言少語甚至少看林秀兒,但這女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溫暖氣息讓小蛙極為依戀。
于是乎,睡前有思,睡后有夢,小蛙做了一個過分真實的夢。
夢里的他還沒有生出靈智,甚至還沒有四肢。
他擺著一條黑黑的小尾巴在荷葉蒲草的間隙中焦急的游動著。他也不知道這份焦急的心情從哪兒來。
直到看見了一條碩大的鯉魚,他冒著被吃掉的風險像一只黑色的小箭一般沖了過去。
夢里的小蛙更像是一個身體的體驗者,卻不能支配。他正疑惑著自己的“舍身取義”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便感覺自己的小嘴已經(jīng)張張合合,吐出了一串帶著聲音的泡泡。
“你好呀你好呀,請問你是我的媽媽嗎?”
那鯉魚冷笑一聲,“我不是你的媽媽呀,其實……我是是你祖奶奶!”
說時遲那時快,鯉魚尾巴一擺沖向小蛙面門,啊嗚一聲張開了血盆大口。
鯉魚居然沒有小舌頭……這是夢醒之前小蛙發(fā)出的最后一聲感慨。
夢里的浪波濤洶涌,現(xiàn)實中的也是。
小蛙還沒醒透就已經(jīng)被幾個哥哥擊鼓傳花似的抱了個遍。也不知道是哪個在“傳閱”的過程中親了小蛙好幾口,小蛙的臉上濕噠噠的,好像剛才從池塘里蹦跶出來。
他又被傳了一遭,對上一個男人長著胡須臉的。
女人孩子的親密接觸,也就那么回事兒了,這好大個男人,小蛙覺得肚子里的飛蝗翻涌起來。
用著杜安鹿的小胖手推著男人的臉,“別,別親?!?p> 那男人還不依不饒,“鹿鹿去了這么久,爹爹可想死了,快讓爹爹稀罕稀罕?!?p> 父愛的吻木啊木啊地落了下來,小蛙接受了一場暴風雨。
待到林秀兒把小蛙安置在床上,給他蓋好小被子,小蛙已經(jīng)成了一只廢蛙。
林秀兒:“看我家鹿鹿乖順可愛的樣子多好,一定是累了。躺下吧,躺著等著吃飯。娘親又訂了個新鍋子,可以兩鍋米飯一起蒸。”
說罷給小蛙散在枕頭上的小辮子重新綁上了小紅繩。
小蛙假裝著乖巧,心里只盤算著真的杜安鹿趕緊把他換走。不就是吃了杜安鹿一頓飯嗎,這代價也太大了點。
林秀兒,“還有燉豆角,炒芹菜,蒸野豬肉……”
小蛙不爭氣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
林秀兒:“你哥他們一會兒就從水田回來了,給你吃最肥的青蛙腿?!?p> 小蛙:杜安鹿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救命啊!
那林秀兒出去,小蛙滕地一下從被子里鉆出來。
善哉善哉,雖然心里根本沒拿杜安鹿當女孩子,但躺在人家的床上,實在是一種罪過。
小蛙在屋子里踱來踱去,他等杜安鹿等得蛙都要謝了。
只聽得窗外如同麻匪一般的呼哨聲響起,小蛙的心里立刻見了明。
他推開小窗向外看去,杜安鹿正騎著一匹黑馬,英姿颯爽地立在大門口。
小蛙心想得了救,拉起裙擺就要往外跑。
誰知剛到門口的真杜安鹿被林秀兒碰和正著。
午后的太陽柔和了很多,杜安鹿一襲輕紗坐在高頭黑馬上,風吹過她小小的身體,輕紗飄逸。
林秀兒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杜安鹿仿若天上的謫仙下了凡塵。又好像和杜安鹿分別了許久許久。
林秀兒趕忙從黑馬上抱下杜安鹿,小女兒的臉蛋白嫩嫩的,主動地蹭了過來。
林秀兒心里歡喜了一下,這孩子重新變得粘人可愛起來的,看樣子是恢復(fù)過來了。
口中卻不斷地埋怨著。
“娘親不是讓你在屋里好好歇著了么,跑到哪里去了?”
杜安鹿當然知道歇著的是誰,她聲音很大,說給娘親聽,也是說給屋里的人聽。
“安鹿,只有一個,歇夠了,溜溜玩?!?p> 標準的鹿式發(fā)言讓林秀兒喜上心來。
然而她又生出另一個疑惑來,這高頭大黑馬,又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