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兒剛剛起床,在院子里神了個懶腰,回頭就看見杜安鹿穿戴整齊地從房間走了出來。
天剛剛亮了一會兒,空氣中還飄散著淡淡的霧氣。
杜安鹿的仙女裙已經(jīng)收了起來,今天穿得是不知道哪里弄來的一襲紅衣。
嬌小可人的娃娃,配上了艷麗乍眼的紅色,在英姿颯爽之外還添了些潑辣的意味。
林秀兒看在眼里,喜歡在心上。
只是心中有納悶兒,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給安鹿準備過這種顏色,這好像,不是咱家的衣服啊。
林秀兒問了一嘴,杜安鹿也隨便敷衍了下。
“朋友,送鹿鹿?!?p> 林秀兒喜笑顏開,可愛的杜安鹿,已經(jīng)開始交上可以相互贈送衣物的好朋友了嗎?
看這衣裳的合體程度,應(yīng)該是和安鹿一樣的身材。
她叮囑杜安鹿,“要記得禮尚往來,你的朋友喜歡什么,娘也幫你準備個禮物?!?p> 杜安鹿笑了笑,應(yīng)了一聲。
和她們倆起得一樣早的還有杜一國。
昨天睡覺前,杜一國被杜安鹿叫到了房間里。作為大哥,總覺得玩起來鬧起來和弟弟妹妹們隔著幾條代溝,他常常在杜春生不在的場合里充當爸爸的角色,一般都是領(lǐng)導別人做什么,很少有小家伙主動找他的時候。
這杜安鹿的召喚,讓杜一國樂不可支。
他吃完了飯就樂顛顛地跑到了杜安鹿房間門口,手掌已經(jīng)貼上了門,又退回半步敲了敲門。
“安鹿??”
杜安鹿打開了門,眉眼都笑得想這樹梢上掛著的彎彎月亮,可愛得杜一國臉上浮現(xiàn)出吃了甜梅子的表情。
“哥哥,安鹿要找你幫個忙!”
……
杜一國聽完了妹妹三個字三個字蹦出來的計劃,慢慢總結(jié)道。
“你讓我把這些錢帶去城里一個叫豐春窯的地方……把里邊好的東西都包下來?”
杜安鹿點點頭,正是。
杜一國聽著這名字,腦中遐想過后,不禁犯了難。
“安鹿,你還小,我也不知道說了你能不能聽明白。”
“咱是好人家的孩子,也沒去過這種……這種……”說著,杜一國的耳朵根子都紅了起來。
“這種不三不四的地方?!?p> 杜安鹿樂得花枝亂顫,卻還是抓住了大哥的胳膊左搖右擺。
“好哥哥,幫幫鹿鹿,去買東西嘛!”
“……”
經(jīng)不住軟磨硬泡,杜一國今天天沒亮就出發(fā)了。杜安鹿讓他騎馬走,他應(yīng)是舍不得。
杜安鹿看看,一黑一白兩匹馬正在馬廄里站著打盹兒,睡得正香。
她算算時間,杜一國應(yīng)該也到了豐春窯了。自己大哥總比其他的兄弟要穩(wěn)重得多。
交給大哥一定沒問題的!
吃過了早飯,杜安鹿和林秀兒打了個招呼告訴她要出去玩,便一人從馬廄里牽出了黑馬,翻身坐了上去。
白馬杜大壯被這番動靜驚醒,憐惜地看了一眼黑色馬匹。雖然這個貨又帥又臭屁,到了林家到現(xiàn)在也沒和自己說一句話。但想到它要被林家人誆騙著去地里當牛做馬……哦對我們就是馬。
還是有一點同情。
杜大壯咴咴兩聲,提醒著黑馬。
誰知黑馬沒有反應(yīng),倒是杜安鹿聽懂了這兩聲馬叫里的意思。
杜安鹿陰惻惻地笑著,“我這是要帶小黑黑去城里玩呢,吃最好的黃豆,啃最水靈的梨?!?p> 杜大壯自然不信,不光要騙黑得,還要蒙我這個白的。
杜安鹿的壞心思,我杜大壯可是心知肚明!
他煩躁地蹬了兩下地,把腳底下的軟泥摳出一個土坑。
林春生走了出來,見杜大壯暴躁,便給了杜大壯一個酸蘋果,杜大壯一口咬下去,流了滿嘴的酸水。
本來心里是酸的,這回嘴里也是酸的了。
杜安鹿見狀,便覺得杜大壯是嫉妒黑馬的吃喝,干脆答應(yīng)了他。
“鹿鹿,帶大甜梨,回家家,別氣了?!?p> 杜大壯腳底下的動作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去。
誰知那黑馬竟然也是有靈智的。在杜安鹿手握韁繩出門的一瞬間,聽到那黑馬腹誹了一聲。
“死傲嬌?!?p> 杜安鹿有點想笑,這凌潤云家的馬,好像開靈智的幾率還挺高的。要不是自己忙著去幫凌潤云攪黃相親大事,肯定要和這黑馬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套出點八卦來。
兩人,哦不,三人約定在豐春窯見面。
說這豐春窯,是離凌府兩里多地的一家瓷器店。這店從前杜安鹿和哥哥們趕集的時候來過,東西品質(zhì)比不上江南岸,因為都是老板自己手工一點點拉胚燒制的,價格又比外邊的商販貴。
時間長了,經(jīng)營得高不成低不就,已經(jīng)是個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
昨天從凌潤云家出來,杜安鹿又經(jīng)過了一次,門口的招牌已經(jīng)歪了,看來老板幾乎要放棄了。
杜安鹿當時沒有想到,到了家里這場景再度浮現(xiàn)出來,她立即心生一計。
現(xiàn)在,凌潤云已經(jīng)站在了豐春窯門口,緊緊地盯著與旁邊商鋪相比要讓人糟心很多的店鋪門面。
這種要黃的攤子,真的適合請鄒家大小姐來游玩嗎?
要黃的……也對,本來就是用來攪黃相親的,也不用太在意細節(jié)。
見黑馬上一道火紅紅的影子越來越近,走到了面前,凌潤云方才發(fā)現(xiàn)馬上坐著個熟悉的人。
圓圓的杏核眼,嬌小可人的奶娃娃,雖然一身紅裝讓她看起來凌厲刁蠻了很多,但就是他正在等的杜安鹿。
他將杜安鹿從馬上扶下來,趕緊著問。
“你說要教我?guī)拙湫≡?,說了以后鄒金玉就會主動拒絕親事,是哪些,快教我!”
杜安鹿看看瓷器店,笑了笑。
“依他,依他,都給我砸了?!?p> “只有這三句,到時候我咳嗽為號,我咳嗽一聲,你說就是?!?p> 凌潤云念著這三句話,結(jié)合面前的瓷器店,他很快想到了是要在這瓷器店里鬧事。
雖然有事風雅,但僅僅在一家店里的話,回頭多多賠償些銀錢,好像也不打緊。
可那鄒金玉是出了名的刁蠻任性,砸過的店沒準比自己吃過的飯都多,就這,能嚇住她?
凌潤云表示懷疑,杜安鹿成竹在胸。
“聽我的就對了。”
那鄒金玉從府門出來,自然是寧歸送的。一路上兩人無話,直到馬車進了集市,直向那小瓷器店去了,鄒金玉才鳳眼一瞥寧歸,開了口。
“那年春天我見了你,就覺得你和他們不太一樣。老先生講娥皇女英,只有你一個跳出來反對。說一生一世一雙人,若你寧歸選定了伴侶,就絕沒有第二個女人的位置。這句話還做數(shù)嗎?”
寧歸的眼睛隱藏在陰影里,“作數(shù)……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我父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鄒小姐沒有必要為了一點志同道合辱沒了自己未來的權(quán)勢。”
“江夏玩鬧間與我們講,說太守找國師算過,若你能心甘情愿嫁于凌潤云,未來便是瑞鳳之相……”
鄒金玉眼神一凜,“放肆,這種話是咱們能說的嗎?”
寧歸的眼睛更加暗沉,不開口了。
鄒金玉道,“我爹的想法,我管不著。我只管得著你。寧歸,現(xiàn)在你來拿主意,只要你說調(diào)轉(zhuǎn)車頭,我鄒金玉絕對不會再見凌潤云一面。就是我爹砍了我,我也絕對不會和凌家沾上半毛錢關(guān)系。我爹只有我娘一個,一夫一妻恩愛白頭,是我最為向往的。”
“我心……就算是私奔,只要是你,我也可以考慮的?!?p> 寧歸幾乎把自己藏在影子里,連聲音都消失了。
馬車很快,到了豐春窯門口就停下來,馬車夫幫這掀開簾子,鄒金玉動作極其利落,起身,撫平衣裙,一腳跨在了簾子下面。
“寧歸,你想好了嗎?你讓我下了這車,我以后就是凌家的媳婦了……”她說到這兒,自顧自地咯咯咯干笑了幾聲,“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寧歸沉默了幾秒,終于在車廂的角落里擠出幾個字。
“寧歸,高攀不起。”
人鉆出去,簾子被狠狠地甩下。那車夫喊著鄒金玉。
“小姐,幾時來接你?還是坐凌府的車回來?”
鄒金玉的聲音遠了。
“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