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鹿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自己好像被搬弄到了什么讓人憋悶的地方,然后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周遭的事物都在有節(jié)奏的搖晃。
耳畔傳來吱嘎吱嘎車輪碾過泥土的聲音。外邊剛剛下過雨,那聲音極其黏膩濕滑,像是有蛇在耳朵里鉆來鉆去,膈應(yīng)人得很。
不多會兒,杜安鹿的手腳知覺敏銳了起來。手腕腳腕開始痛起來。努力深呼吸幾口氣,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色讓杜安鹿嚇了一跳。
她向周遭看去,她仿佛處在一個木條釘著的箱子里,具體地說,像一個極其簡陋的棺材。只是這棺材比它時看見的要寬敞很多,木條之間也有很多縫隙。月光從縫隙中透過來,被車的顛簸搖碎在身邊一個人的身軀上。
這里面太黑也太逼仄,杜安鹿根本看不清身邊的人是誰。但那人實在讓人太過熟悉了。身形看不出,但那身上清淡馨香的味道,卻是每一次擁抱都能給杜安鹿巨大的安全感。
杜安鹿舌尖使勁一頂,口中塞著的布團(tuán)就掉了出去。
杜安鹿不知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怕貿(mào)然出聲引來惡人傷了娘親,只動用靈力將聲音直接傳到了林秀兒腦中。
“娘七?怎么回事?”
那林秀兒仍處在昏迷之中,人是倒著的,但腦子卻清醒。外界的東西很多她都感知得到,只是迷藥的勁兒太大了,讓她有話說不出。
她感受著杜安鹿跟她說話,便忙不迭地想要回話。嘴唇依舊是麻的,喉嚨也無法發(fā)聲。她只能在腦海里與杜安鹿交代。
“杜老太太這個老壞種,見不得咱家日子過得好,在晚飯里下了藥,迷倒了全家人。杜老太太最恨咱們母女倆。說我是迷惑了她的二兒子杜春生,你小小年紀(jì)唆使了你爹爹不贍養(yǎng)杜老太太,要把咱們兩個拉到遠(yuǎn)處活埋了去?!?p> 說著,兩人之間傳遞的腦海之音已經(jīng)有了哭腔,林秀兒道,“若不是林家老太太作孽,我也不會針對她??晌揖褪菤獠贿^啊,當(dāng)初老太太把咱們一家逼上死路,現(xiàn)在又要我每天對她笑臉相迎,哪有這樣的道理?!?p> “只是這杜老太太真的心太狠了,你娘親我也就算了,安鹿你才三歲多,竟然也要下這樣的毒手。娘親真的是沒想到啊,要不怎么也不可能收留他們。簡直是引狼入室啊……”
杜安鹿聽過這一番來龍去脈,臉上蒙上了一層陰云。不光林秀兒沒想到老太太會因為嫉恨下殺手,就連杜安鹿也沒有想到。
畢竟是一個家里住過很多年的親人,隨隨便便就能下殺手。
杜安鹿忍不住,出口罵了一句,“杜老太太這個壞種!”
這一聲驚了趕車的人。那人聽了杜安鹿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很快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喲,大侄女醒了??!”
這一聲,杜安鹿就聽出了大伯杜明成的聲音。
想想杜明成在自己家里老實巴交的樣子,原來和杜老太太暗地里在商量害人之事,又趕著車子專往著沒人煙的地方走,看來是逃親自動手了。
杜安鹿道,“大伯要埋了我和娘七?”
杜明成看了一眼大木箱子,并沒有掩飾。
“鹿啊,你也別怪大伯。你娘和你,就是我們家的掃把星,自從林秀兒進(jìn)了家門,接二連三的生兒子。你大伯我卻連年說不上媳婦,簡直是全村的笑柄。自從你進(jìn)了門,你們家莫名其妙的發(fā)了橫財,我的賭運也都被你們帶走了,家里的東西輸?shù)镁??!?p> “把你們兩個處理掉了,回去就說林秀兒給全家下了迷藥,卷著家里的錢跑了。至于你,小娃娃。”
“反正你也是自己出去來著,既然沒有人看見你回來,那你就是走丟了,自己沒有回來。”
這話說完,杜明成對自己這一番解釋相當(dāng)滿意,笑了出來。
“以后我和我娘,我二弟還是一家人,那些房子和地,自然是要共享的。我們不走,他們也不能攆我出去。我那二弟,天生的窮苦勞累命,過些年萬一累死了,這土地什么的,也都是我杜明成的了。我是家里唯一的讀書人,擁有這些東西也是正常的?!?p> 杜安鹿算是聽明白了,現(xiàn)在要殺母女倆,穩(wěn)住爹爹讓他做牛做馬。再過幾年用不上爹爹了,就想辦法也把他害死,杜老太太和杜明成的心,簡直比蛇蝎還要毒。但從這一番話里也聽出了現(xiàn)在兩人還沒有害死爹爹和哥哥們的意思,杜安鹿倒是不用為他們擔(dān)心了。
杜安鹿在這說話的當(dāng)兒,身體的麻木已經(jīng)全數(shù)緩解,她指尖悄悄滲出的一點靈力也匯聚成了一只極其袖珍的匕首,正在綁住自己的粗麻繩上割著。
手腳很快被解放出來,那林秀兒也眼界清明了起來,哼哼著讓杜安鹿幫她放開。
杜安鹿在斑駁的月光下看了一眼林秀兒的臉,心中默念著。
“娘親,再睡一會兒,安鹿很快就解決好。”
揉揉手腕,軟乎乎的小手點在林秀兒眉心,林秀兒剛剛睜開的眼睛馬上閉上了,陷入了昏睡。
為了讓林秀兒不那么難受,杜安鹿也給林秀兒卸了塞口布,松綁了手腳。
小小的臉蛋兒貼在林秀兒臉上,讓她生出無限的保護(hù)欲來。
“吁——”
杜明成一聲吆喝,車子搖晃了兩下停了下來。
杜明成從馬車前面站起身來,從身邊拿出撬棍,要將這在杜家院子里釘死的箱子撬開。
地上旁邊已經(jīng)有了一個挖好的大洞。
杜老太太臨走前囑咐杜明成,連著這箱子將兩人一起埋葬了。杜明成面上不說,心里卻嗤之以鼻。
讀書人,怎么搬得動這么沉的東西。
還沒等撬棍挨上木箱子的邊,就見著杜安鹿像是早上起床掀被窩一樣,掀開箱蓋子坐了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杜明成一見杜安鹿,便將手中的撬棍攥緊了。
他本不愿意將血濺到衣袍上去,但現(xiàn)在杜安鹿自己跑了出來,他一撬棍猛然揮了過去。
這“猛然”看在杜安鹿眼里,一切就像是慢放。她腳尖點著木箱的邊緣,輕輕一躍。真如一只小鹿一樣輕巧靈動,躲過了杜明成的攻擊。
轉(zhuǎn)身落下時,又在杜明成頭頂上蜻蜓點水般的一沾,身形又起,旋即降在一丈開外。
杜明成錯愕瞬間,訕笑了一下。
“你這娃娃果然是有些古怪,我娘很早就懷疑過你是精怪附身,讓我留了后手。”
他從懷里揚(yáng)出一把黃紙來。
天已黑透,野地里月亮光卻將周遭照得極為明亮。黃紙上蜿蜒筆跡像蛇一樣扭動起來,似是施了邪術(shù)在上。
黃紙紛紛揚(yáng)揚(yáng),有些落在地上,有些從杜安鹿身上滑下。杜安鹿專心看著那上面的咒文,覺得似曾相識。
驅(qū)魔符?驅(qū)妖符?
她看向杜明成,人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倒是有個心思縝密的老娘。
只是杜安鹿是仙女啊,怎能被黃紙符咒鎮(zhèn)住了呢?
想歸想,杜安鹿還是……
她周身皮膚上突然出現(xiàn)了酥麻的蟲爬感,讓她整個身體都開始僵硬。
那杜明成得了機(jī)會,快速上前幾步,一撬棍便揮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