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真相

　　比起來千黎他要幸運(yùn)得多，千黎現(xiàn)在雖然描述得一臉云淡風(fēng)輕，但是幾乎不用細(xì)想都知道其中要經(jīng)歷多少痛苦。

　　在意識清醒的狀態(tài)下接受對身體和精神的改造，所以她才會那么怕痛吧？

　　源稚生抬抬唇角，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所以盡管這中間還有很多疑點，諸如那個后來找到她的煉金大師是誰，來到日本之后又是誰“接手”了她，最后又為什么去往中國，他都無法再問出了。

　　千黎永遠(yuǎn)都知道怎么樣描述和談判是對自己有利的，之前跟愷撒和楚子航講述的時候如此，現(xiàn)在亦然。

　　唯一可以推測并確定的是，這么些年來一直都有人暗中觀察注意著千黎，發(fā)掘了她的身份和秘密，把她送到了卡塞爾。

　　那么在其中，昂熱究竟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你剛剛做了什么？”源稚生換了個話題。

　　“……”千黎神色微妙：“真的有必要刨根問底嗎?！?p>　　“我想知道?！痹粗缮抗饩季迹骸拔蚁胫勒嫦??！?p>　　千黎掬起一捧水，看著水花順著指縫流出：“這個確實可以告訴你，這是龍骨，如果這個脊椎龍骨進(jìn)化完全，這些死侍就可以成為真正的龍。

　　“貯存在龍骨里的是龍類最精純的力量，這些可以修復(fù)我的傷勢?！?p>　　“像龍王獻(xiàn)祭那樣？”

　　千黎頷首：“是的?！?p>　　她的頭發(fā)和睫毛逐漸變成了白色，像雪一樣的顏色，配上蒼白的面色，整個人好似破碎的白瓷娃娃。

　　明明是死相，但卻又讓人覺得生機(jī)旺盛。

　　背后和手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千黎怒目一瞪：“沒完沒了了是吧，我是不是最近太寵你了？”

　　源稚生失笑：“誰讓你騙我那么多次。”

　　“都是一點點善意的謊言啦。”千黎揉揉鼻子，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張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還有呢？”源稚生又抓來一名死侍，遞給千黎。

　　“是不是我不回答你就不會給我？”

　　“當(dāng)然不會。”

　　“那我不告訴你了?！鼻Ю栉恍Γ骸凹涌爝M(jìn)度吧，剩下的有人會告訴你的?！?p>　　“誰？政宗先生？”源稚生克制讓自己臉上不流露出太多情緒。

　　“源源一直都很聰明?！?p>　　“論聰明我始終不如稚女?！痹粗缮乱庾R的接話。

　　“……那確實?！鼻Ю枞缭缚吹皆粗缮樕兞俗儯瑯妨?，還不忘把他心頭的刀再往里面扎點：“如果稚女能長大的話。”

　　“是啊?！痹粗缮抗饪~緲。

　　稚女比他好看比他聰明比他有天賦，或許坐在這里的本應(yīng)該是他，又或許……

　　然而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那一秒他就開始后悔了，這么些年這個名字在他的生命里已經(jīng)成為禁忌，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想通為什么會突然提起。

　　或許因為他們?nèi)耸切r候一起生活過的人吧，那些美好的記憶在每個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讓他反復(fù)咀嚼，不肯錯過哪怕其中一個細(xì)節(jié)。那是他來到蛇岐八家之后唯一可以肆無忌憚放松的時刻，他曾無數(shù)次想要回去，只是都被橘政宗阻止了。

　　他那時候還小，橘政宗說會派人照顧好源稚女——他來山上探望他們的那幾次都和千黎恰好錯過，只知道那個小屋有第三個人的存在卻并不清楚是誰——讓他安心跟著他學(xué)習(xí)接管蛇岐八家，然后把弟弟和千黎接到東京生活。

　　像是每個教育自己孩子的話，等你功成名就……

　　年少的他信以為真，夜以繼日的努力，為了成為一個更合格的蛇岐八家少主，殺死所有的鬼，給自己愛的人更好的生活。

　　后來一切都朝著不可預(yù)兆的地方發(fā)展了，時間裹挾著命運(yùn)的車輪滾滾往前，把他推進(jìn)望不見底的深淵。

　　他沒想到自己第一個要?dú)⑺赖墓硎窃粗膳?，而本?yīng)跟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千黎早已不知所蹤。

　　親手葬送成為鬼的弟弟源稚女之后，源稚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尋找千黎身上。其實這么多年過去了，小時候的記憶都已經(jīng)模糊了，后來的千黎更像是他對源稚女愧疚和思念的具現(xiàn)化，是對那時候美好而平靜的執(zhí)念。

　　他想找到她，卻又不敢找到他。

　　直到千黎以全新的形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她變了很多，跟小時候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外貌天差地別……

　　不過外貌從來都只是她的假象。

　　回想起千黎來到東京的這段時間，并非一直在跟他撇開關(guān)系，有幾次可以算作是明示了，是他膽怯不敢承認(rèn)，不敢面對這一切。

　　好像承認(rèn)了千黎的身份之后，他就真正的從一個正義的朋友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壞人，他怕從千黎眼底看出來失望，怕她說出那句“你變了，你不再是源稚生”。

　　他早已變成籠子里的怪物，而困住他的，是小時候的記憶，那個發(fā)誓要成為正義的朋友的自己。

　　“你后來，有去看過稚女嗎？”千黎問。

　　“我回到過那口井里?！痹粗缮ぷ由硢。骸氨淮驋叩煤芨蓛簦秃孟駴]有人來過?！?p>　　“如果……”千黎攥緊拳頭，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如果我告訴你，稚女沒有死呢？”

　　“怎么可能沒有死呢，”源稚生胸腔震動，壓抑著的聲音不知道是笑還是哭：“我親手把他斬殺了，他的血沾滿我全身，我把他推到了井里，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明明想，完成第一次殺鬼任務(wù)之后我就可以跟政宗先生申請把你們兩個都接到蛇岐八家，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可是沒人告訴我，那個鬼是稚女。他殺了那么多人，我趕到的時候，那些女孩兒被他掛在房梁上，他的罪證無可辯駁。

　　“我救不了他?！?p>　　他頹然地跪倒在地，雙目通紅，眼里泛起淚光，像個闖了禍之后無助的小孩一樣看著千黎：“我是不是做錯了，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是不是一開始就該陪著他去死，而不是殺了他?！?p>　　“姐姐，為什么這么痛苦？”

　　千黎抱住他。

　　“相信我，以后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