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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驕

第四章 揭畫心

藏驕 她起朱樓 3686 2022-12-09 09:00:00

  隨著施妙染的一聲呼喊,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她。

  她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懷里的許舟意,再次說道:“我可以證明,這信另有蹊蹺。”

  以施妙染的身份,說出這種話必然是有一定分量的,但是在場人無人敢叫好,只因他們都知道無論這施妙染是多厲害的能工巧匠,為許舟意出頭就是觸了周夫人的逆鱗。

  周家雖然不是朝堂中人,但富甲一方,在這京都府,哪位大家都會給幾分薄面。這位周夫人原是金州府有名商賈程師方的嫡女,不顧家里反對帶著千金嫁給了當時還是小門小戶的周廣為,然后周廣為就靠著周夫人的嫁妝將周家產(chǎn)業(yè)一步一步做大起來。周家的成功離不開周程氏,這一點周廣為自然也是知曉的,所以家里家外忙碌的雖然是他,但是發(fā)號施令的永遠都是周夫人。

  所以,無論何處都沒鮮少聽到反對之聲的周夫人,突然被一個不知從哪兒來的丫頭片子在這么多人面前駁了面子,本來不想出聲的她開了口:“哦?這位小娘子是?”

  施妙染叫來落筆,吩咐她通知著墨來胭脂臺門前,然后又大方朝著周夫人施了一禮:“周夫人安,小女子乃贈雅軒的老板施妙染?!?p>  聽了她的自我介紹,周夫人饒有興趣地“噢”了一聲,然后緩緩抬頭看了一眼華麗胭脂臺門面一旁那個小門上的匾額:“我知道你,聽老爺說起過,大畫家施韞的女兒,如今繼承家業(yè)……開在眠花宿柳之地的畫坊,令尊倒是知曉何為鬧中取靜?!?p>  她說話聲音很輕,但是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和蔑視感,讓人十分不適應,施妙染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正是小女子,贈雅軒是施家祖宅改建而成,不會因旁的如何便斷了生意?!闭f罷她停了一下,聽到了周圍“嘶”地吸氣聲,這句話著實不好聽,周夫人明顯就是借著胭脂臺貶低贈雅軒,沒曾想施妙染還順著她的話應了一句,然后眾人又聽她道:“更何況,琴棋書畫歌舞彈唱,在本朝本就是雅事,兩家相鄰又有何所謂呢?”

  人群抽氣聲更大了,在京都城,幾乎無人不知周程氏的威風,這贈雅軒的老板,真是一等一的頭鐵啊……

  施妙染當然知道眾人現(xiàn)在看的熱鬧,已經(jīng)不僅是胭脂臺的姑娘傍上高枝兒結果被當家女主人當眾打臉了,和周夫人對著干的自己,才是風暴中心。

  不過,她現(xiàn)在站出來,并不是圣母心作祟,她在賭,甚至做一場更大的謀劃。

  周夫人見施妙染底氣十足言之鑿鑿,心里也著實打了一會兒鼓,施妙染譽滿大渝,但一直行事低調(diào),這么多年贈雅軒也是如此破舊門楣,她突然不惜名聲與自己唱反調(diào),難道……?

  她心里有了計較,但是還是不露聲色:“我程昱娘不是不講理的人,施老板說這信有蹊蹺,還請拿出證據(jù)?!?p>  施妙染并未立即回應,而是道:“能否請您身旁的鳳竹姑娘借一步說話?”

  周夫人皺了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鳳竹便走到施妙染跟前。

  施妙染示意鳳竹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鳳竹聽后眼神中的詫異一閃而過,隨即立馬回到了周夫人身邊,把施妙染的原話通報了上去,然后又將那些書信交給施妙染。

  施妙染拿著那些書信認真查看片刻,心道果然如此,然后又松了一口氣一般向眾人說道:“這些信,確實是舟意姑娘的親筆?!?p>  說罷她看著眾人迷茫的眼神狡黠一笑,繼續(xù)解釋:“但,又不完全是?!?p>  眾人的眼神更加迷茫了,忙喊著讓施妙染別賣關子。

  “不知各位,可否還記得半年前胭脂臺曾向官府報了案,稱樓里丟失了一些書畫琴譜?”

  眾人當然知曉此事,而且胭脂臺被盜不止一次,報官之后遲遲得不到解決,胭脂臺的老板覺得顏面丟盡,還去找官府理論了好幾次。

  “我見過舟意姑娘的字跡,她寫‘許’一字時,右邊‘午’字總是稍稍冒頭,讀過書的幾歲孩童尚且知曉這是個錯別字,更何況滿腹詩文的舟意姑娘呢?”施妙染一邊向眾人解釋,一邊走到了許舟意身邊,然后繼續(xù)問道:“舟意姑娘,我說得是否正確?”

  許舟意抬眸看向施妙染鼓勵的眼神,沉默了一下道:“施老板說得沒錯,舟意沒入賤籍,實乃許家不幸,故以錯字警醒自身?!?p>  聽到許舟意的解釋,施妙染眼中微光閃動了一下,現(xiàn)在并不是安慰的場合,她只得輕輕拍拍許舟意的后背,又道:“興許有人會說,如有人故意模仿字跡,那盜取舟意姑娘的墨寶再取合適的字描摹,豈不是就能以假亂真?”

  眾人點頭,聯(lián)系半年前的盜竊案,這樣解釋確實也合情理。

  “剛才妙染看到書信的時候也是如此認為,但直到我拿到信箋,才明白這賊人用了更高明的手法,這法子……就算官府差人來做字跡比對,舟意姑娘還是難逃罪名。”

  人群開始議論紛紛,有人甚至喊了一聲,讓施妙染快快說出賊人是誰。

  施妙染一笑,用稍稍輕快的語氣回道:“兄臺別急,抓人并不是妙染強項?!?p>  接著,她又轉(zhuǎn)向程昱娘,說:“剛才夫人說,想看證據(jù),那就請夫人允妙染獻丑,等信的秘密揭開,賊人是誰自一眼就能看清?!?p>  說罷,她就找來胭脂臺門口一處供人歇腳的圓幾,然后招呼早就候在一旁的落筆和著墨,拿來她的家伙事兒,然后用一抹方巾將青絲包裹,又用襻膊將寬大的袖子束縛住。

  “胭脂臺的姑娘吃穿用度均屬上乘,用的紙張當也屬精品,就說這寫字作畫的風月箋,制作工藝就花費時日?!?p>  施妙染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張比風月箋大不了多少的深色素絹浸濕,然后將它平整的鋪在圓幾上。

  然后又接過著墨遞來的棕絲和劍麻制成的棕刷,仔仔細細將那張素絹刷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人群里一片寂靜,大家都仔細看著眼前的少女認真而又虔誠的樣子,只見她微屈身體,一手拿著刷子干脆地在絹面上動作,另一只手圓潤飽滿的指尖輕輕按壓著絹布的另一端,多余的水分在棕刷的一來一回之間已經(jīng)被排擠了出去。

  等絹面刷到了令她滿意的程度,她才將棕刷放下,然后將一張并沒有字的風月箋,放在絹布上,又用了些許水將其浸濕,再蓋上了另一張素絹。

  隨后又是仔仔細細地將其刷平,直到兩張絹布和中間夾住的那張信箋,貼合得十分緊湊之后,才直起身和大家繼續(xù)說道。

  “這是才向胭脂臺掌柜要的風月箋,和平日里各位姑娘用的沒有不同。制箋的工匠們,先是用毛筆在裁剪合適的宣紙上畫上山風星月,再上下疊加新的宣紙,用漿糊將三張紙粘黏貼合在一起,然后再用重物壓實,讓其更加平整得如同一張一樣,放于通風處晾干,變成了可用作書寫的紙箋。如此一來,姑娘們在箋上與賓客寫詩作對,文中風情與紙上景色共見一處,是謂風月箋?!?p>  言必,施妙染又回到圓幾前,俯下身,用一手將一層素絹一角揭起,然后摁住下面一層,一拉便巧妙地將一層絹布接了下來。

  “漿糊是面粉所制,遇水就能溶解開來,所以只需要讓其充分吸飽水,就能把上下兩張宣紙揭開來,露出中間一層。在書畫裱褙這一行當,這叫做揭畫心?!?p>  說著眾人又看她又用一繡花針般的東西,在那張被水濕潤了的風月箋的一角上,細細一挑,果然本來薄薄箋紙,竟然有被分離出了另一層。

  施妙染小心翼翼地慢慢揭下頂層的那張宣紙,然后又故技重施,將剛才那張素絹又覆在了箋紙上,用棕刷刷平熨帖后,翻了個面,取下另一層素絹,再用那根針,挑起背面的宣紙仔細揭下。

  由此一來,在素絹上剩下的,就只剩剛才施妙染提及的,畫了山風星月的宣紙畫心。

  眾人似懂非懂得看著,好像明白了施妙染的意思,卻又還不能理解這和許舟意與周三公子私相授受有什么關系?

  “剛才妙染所提及的揭畫心技法其實不難完成,風月箋面積不大,又沒有其他繁瑣工藝,只要知曉其的制作方式同基本的裱褙手藝相同,稍加練習同樣能夠揭出畫心。”施妙染繼續(xù)作講解,并且又招呼了落筆上來,讓她用同樣的手法將剛才周夫人給信箋揭出畫心來。

  “舟意姑娘,半年前那幾次胭脂臺失竊,你可丟什么東西?”她轉(zhuǎn)向許舟意,問道。

  許舟意想了想,回復道:“倒也沒有什么貴重物件兒,就是少了信匣、幾兩碎銀還有幾盒脂粉?!?p>  “是了,”施妙染看了看人群,又轉(zhuǎn)向周夫人,說道:“夫人,舟意姑娘遺失的信箋大約在您面前的信匣內(nèi),有人盜取了她的信箋,又將文字一一裁剪,最后根據(jù)想要的意味將文字組合,再疊加風月箋漿裱在一起,形成了幾封確實出自舟意姑娘之手,但又大不相同的信文?!?p>  周夫人聽罷,鳳眸一凌,聰慧如她,在施妙染開始揭畫之時就隱約明白信中蹊蹺,如今看來,自己真的被人戲耍了。

  “剛才摸到信紙,發(fā)現(xiàn)它的厚度與其他風月箋有些許不同,就猜想其中是否有夾層。再細細觀察一番后,妙染看到一些信箋中有氣泡沒有趕平的痕跡,而那些痕跡集中在某些字的周圍,呈方塊狀圍繞。這分明就是因為厚度與周圍不同而產(chǎn)生的縫隙,又因做工人手藝不精而留下的蛛絲馬跡?!?p>  施妙染說罷,人群中的議論聲又突然高昂了起來,原來在一旁揭信紙的落筆,已經(jīng)成功將粘黏在一起的宣紙揭開,正在將切割下來的字一一分離出來。

  施妙染走近,看落筆嫻熟且細致地做著每一道工序,不由得和一旁輔助的著墨對視一笑。

  再看向許舟意,站在角落的美人,一雙美眸正淚光盈盈地望向她,像是想說什么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抿抿嘴,無聲說了“感謝”二字。

  施妙染朝她笑著搖了搖頭,然后又抬手俏皮地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小”的動作,意思是“小意思”。

  突然,一聲尖叫竄入眾人耳中,隨即女人用更加尖銳的聲音大喊著什么,那聲音越來越近,只見周家仆役兩人正架著一個衣著光鮮但發(fā)鬢散亂的佳人從胭脂臺內(nèi)出來,那兩個男人毫無憐惜,將人帶到人群中后,又一把把她推搡在地。

  “稟夫人,聽鳳竹姑娘的吩咐,剛才在后門抓到一鬼祟女子,人已經(jīng)帶到了?!?p>  眾人定睛一瞧,這女子竟是胭脂臺曾經(jīng)的詩文魁首君怡,但此刻的她并無曾經(jīng)半點詩書之氣,眉目間兇光四溢,惡狠狠盯著眾人的樣子,仿佛著了魔。

她起朱樓

\(`Δ’)/永恒熱愛美女救美女的戲碼!   感謝小伙伴們的捧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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