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韻的目光還在他身后的方瑾和小舒瀾身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小舒瀾身上。
方瑾低下頭。
萬凌卻沒有多說，只是道：“讓他們都進來吧。”
不一會兒，福利院大半的孩子都聚到了這間不大的教室里，空間頓時嘈雜起來，方瑾跟舒瀾被擠到了后頭。
“安靜，大家聽我說，今天是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痹洪L等人都來齊之后，站上講臺滿面紅光地道，“站在大家面前的這位叔叔和阿姨，是我們B市很有名的一對企業(yè)家夫婦，因為覺得兒子太孤單，想給他找一個伴兒，一起學習，一起玩耍，所以，準備收養(yǎng)你們其中的某一個，愿意跟他們回去的舉個手?！?p> 為了大家聽得更清楚似的，院長的每一句話都說得很緩慢。然而，低著頭的方瑾只覺得，院長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敲打在她的心尖上，悶悶的，卻又讓她透不過氣來。
她沒想到那個男孩過來，竟然是陪他父母來挑選自己未來的兄弟姐妹的，一愣之后，心跳加快，她想到自己剛才的表現，一時間竟像個剛答完題等著老師宣布成績的小孩，惴惴不安地抬起頭來看向萬凌，卻沒有得到回應。
方瑾再次低下頭，男孩的表現仿佛就是無聲的拒絕。
與此同時，原本鴉雀無聲的教室里卻猛然炸開了花，小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是誰帶的頭，然后“刷”地一下全都舉起了手。
“我……”
“我吃的少我……”
“我很聰明的，院長都夸我聰明，叔叔阿姨……”
“我會刷碗……”
“我會打掃衛(wèi)生……”
……
在這片嘈雜聲中，方瑾彎下了腰，問小舒瀾：“瀾瀾不想去嗎，怎么沒舉手??？”
小舒瀾縮縮脖子，手揣得更緊了：“手冷。”
“叔叔阿姨家看起來很有錢，你要是去了的話以后就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和吃不完的糖了，瀾瀾要是想去我替你舉吧?！?p> 小舒瀾依舊推拒：“瑾姐姐去吧?！?p> 方瑾看向前方還在猶豫不決。
院長及時制止了躁動，教室又重新安靜下來。
他看看下方，又滿臉堆笑地看向教室門口的夫婦二人，很是和藹地問道：“萬總心里有人選了嗎？”
萬國松又看向萬凌，老神在在地道：“以小凌的意思為主?！?p> 萬凌朝下方看過去，不少小孩碰到他的眼神都膽怯地放下了手，中間對上方瑾的目光，頓了頓，又移開，掃視一周后搖搖頭，道：“沒有。”
“沒有”那個詞才落下的時候，方瑾的眼圈倏地紅了，說不清為什么。
“好了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機會以后還有，天冷了大家去院子里曬曬太陽?！痹洪L安撫著大家，萬家三口人率先出了門。
小舒瀾察覺到方瑾的不對勁，伸出手拉住方瑾的衣擺，問道：“姐姐你很想去小哥哥家是不是，我去幫你找小哥哥說說好話？”
方瑾抹抹眼，故作輕松地揚起一抹笑，道：“才沒有，天冷了，姐姐是被凍哭了。”
出了門，迎頭差點撞上一個人。
萬凌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看向她紅著的眼眶，很是不解：“為什么哭？”
“為什么哭你不知道嗎？”方瑾啞著嗓子瞪他，一瞪他，眼淚又拼了命地涌出來，她干脆蹲下，用手捂臉。
“你沒有舉手。”萬凌面無表情地陳述事實。
“我舉了手你就會帶我走嗎？”方瑾抬頭反問。
其實她也不理解自己哪來的無理取鬧的底氣，但奇怪的是，萬凌竟然回應了，他說：“我考慮一下?！?p> 方瑾心思電轉：“那我現在反悔了行不行，你再問一次，我一定舉手?！?p> 她舉著手眼巴巴地蹲在地上看他，一旁的小舒瀾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邊比劃邊道：“羞羞臉，瑾姐姐，耍賴皮?！?p> 方瑾難得地臉上一臊，拉著他呢子大衣的下擺道：“帶我走吧，不花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p> 萬凌咳了聲，卻依舊是那張冷臉：“這世界不是圍繞著你轉的，你不說，沒有人會湊上來給你想要的，很多時候你不爭取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明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但說出來的話就跟方瑾聽膩了的雞湯一樣一套一套的，方瑾沒想那么多，只知道只有讓這個男孩高興了，那她脫離“苦?！钡臋C會便很大。于是也不在乎臉面了，小雞啄米一樣順著他的話茬連連點頭：“我知道錯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爭取，不不，我從現在就開始爭取，您看我現在爭取的樣子夠努力不？”
萬凌這才恩賜般地看了她一眼，停頓半晌，終于把他的手從呢子口袋里伸了出來。
“走吧。”
方瑾幾乎是要喜極而泣了，她抓著他的手起身，兩人個頭一般高，方瑾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對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屁孩撒嬌，內心汗了一下，觸電般地縮回了手。
“怎么了？”萬凌側眸。
“我手太涼了，怕凍著你，呵呵?！狈借樞?。
在院長那辦完基本的手續(xù)，方瑾這才想起舒瀾來，不自覺地嘆了口氣，道：“瀾瀾怎么辦？”
萬凌卻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般，冷冷地潑了一盆涼水：“媽一直都希望家里有兩個孩子，三個太吵。”
“哦。”方瑾也不是那不識趣的人，一下子就聽懂了萬凌的弦外之音，轉口道，“那麻煩你以后替我向……向你爸媽說一下，可不可以重點資助瀾瀾？只要讓她完成學業(yè)，順利讀完大學就行?！?p> 萬凌點了點頭，甚至都沒有問萬爸萬媽，一口就應承下來：“可以。”
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一件事?！?p> “什么？”
“今天過后，我爸媽也就是你爸媽了，等下我們會帶你去改戶籍，沒意見的話，你以后就叫‘萬瑾’?！?p> “萬瑾？”
方瑾慢半拍反應過來，也行吧，好像跟方瑾只差了一點點，嗯，確實只有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