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池月有些感嘆，葉家村的里正很快發(fā)動了村民，在得知可以白吃一頓，如果腹瀉可得白銀十兩做補償，沒有癥狀的也可以得一貫錢之后，幾乎人人踴躍參加。人命不值錢，好在她知道沒有危險。
樓池月看看一身常服的劉林生混在村民當中，只得自己揚聲道：“這是皇上的恩典?！?p> 劉林生的雙手攏在袖子里，就象一個鄉(xiāng)野老漢，此時看著樓池月忙著安排鄉(xiāng)民一個個先讓孫太醫(yī)他們診脈，沒有隱疾的就安排他們依次坐下，輕盈盈的笑，如這秋日的陽光一般溫暖，她似乎對鄉(xiāng)民有天然的親近感，竟比小桃小草更顯得自如些。劉林生當然知道，皇上根本就沒有想過補償鄉(xiāng)民，既便是他也沒有想到這點。可是樓池月想到了，顯然她要自己出這筆銀錢。
“這樣的樓池月至少讓我安心了許多?！眲⒘稚⑽㈩h首，那個似乎能洞悉一切的樓池月有時令人心驚。
午膳后，過了半個時辰漸漸有人開始發(fā)動了，就這樣，過了兩個時辰，再有發(fā)作的人很少了。大多數(shù)人泄了一次后，服了藥后就穩(wěn)定了下來。樓池月松了口氣，正安慰著幾個還有些不舒服的鄉(xiāng)民，有個鄉(xiāng)民突然沖前兩步，手中的匕首向樓池月的心口扎來。
樓池月來不及反應，其他人甚至沒有看到這個變故，樓池月下意識地抬了下胳膊，然后倒地，一直站在她身旁默默做記錄的小草，整個人撲了上來，推倒了她，匕首刺進了小草的身體。那刺客一擊不中，立即逃遁。
這時才想起驚呼聲，劉林生大喝一聲，“追！”捕快們分成三隊，一隊直接追去，一隊去牽馬，一隊留守。劉林生快步跳上桌子，暴喝一聲，“所有人不許動！”這才震懾住亂作一團的鄉(xiāng)民。
樓池月一把抱住小草，尖聲叫道：“孫太醫(yī)，孫太醫(yī)?！笨粗蟊巢粩嘤砍龅孽r血，刺客拔走了匕首，樓池月慌了，只用手緊緊按住傷口。
小草疼得額上冷汗直冒，牙齒打顫，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樓司正，奴婢害了你一次，今日還你一次?！?p> “你沒有害過我，從來沒有害過我。你救了我，救了我。”樓池月聲音有些哽咽，“小草，你要活著，活著?！?p> 孫太醫(yī)趕過來，下了幾針，小草暈了過去，血得流速慢了，“快抬進去?！?p> “抬什么抬，就在這里治，快點！”樓池月吼道。小桃低泣著提醒她，這事關(guān)小草的名節(jié)。
“拿布幔出來圍著，被子，燒水。孫太醫(yī)，快點，人若死了，還要什么名節(jié)?！睒浅卦率衷诙?，可是聲音卻異常冷靜。她知道，如果沒有刺中要害，要想人不死，就要盡快止血，在這里可沒有輸血。很快有人拿了被子布幔出來，好幾個婦人上來幫忙拉上布幔。把小草挪到被告子上，然后樓池月把她背上的衣服剪開一個口子，孫太醫(yī)蹲下搭脈，過了一小會，看孫太醫(yī)還沒有動靜，樓池月急了，“快看下傷口，趕緊縫合?！?p> 孫太醫(yī)抬頭，似乎想叫劉掌藥來，樓池月也看了一眼臉色發(fā)白的劉掌藥，知道她不可能縫合過傷口，只好道：“孫太醫(yī)可是連死都不怕的，你還怕什么？”
孫太醫(yī)終于點了頭，取了棉紗吸血，外面擦干，可以看到傷口，傷口不長，但肯定刺得很深，否則血不會流得這樣快。孫太醫(yī)拿了根長長的銀針，正要往傷口里探，樓池月止住了他，“取火燭來?！?p> 火燭很快取來，樓池月對孫太醫(yī)道，“拿火炙一下?！?p> 孫太醫(yī)想起她曾說過的外邪入體易化膿，依言做了，然后把銀針探進去，拔出銀針后，孫太醫(yī)吐了口氣，“沒有傷及臟腑?！?p> 開水送過來，晾得稍涼些，用來清洗傷口，樓池月再想一遍電視上看到的外科手術(shù)，想起一點，叫人洗幾根干凈的蔥管來，先凈了手，再把蔥管用熱水沖了一下，先把小草的傷口外面血漬擦拭干凈，然后輕輕扒開小草的傷口，用蔥管把里面的血吸出來。
孫太醫(yī)也凈了手，針也放火上炙了下，一等樓池月拔出蔥管，立即縫合。然后上了金創(chuàng)藥，包扎，取下先前扎下的銀針?？戳讼滤幭淅锏纳陈闪丝跉猓瑳]有超過一刻鐘，銀針取穴止血不能超過一刻。孫太醫(yī)開了方子，劉掌藥去煎藥了?！艾F(xiàn)在就看她的造化了?！?p> 樓池月軟倒在地，“把房間收拾干凈，用醋薰一薰，然后把小草抬進去，換上干凈的衣服。小桃，你和劉掌藥去照看，其他人不要進房?！?p> 小草被抬進去后，劉林生和孫太醫(yī)繼續(xù)主持試驗，此時已沒有人再發(fā)作了。一百個鄉(xiāng)民，有三十多人有輕重不一的腹痛腹瀉。試驗算是完成，不過孫太醫(yī)要留在這里一夜，確保沒有意外。（這個試驗純屬杜撰。）
小桃出來稟報說，小草喝了藥，已沉沉睡去。樓池月此時才算真正緩過神來，這是她第一次面臨身邊親近的人被傷害，而且還是為自己挨的刀。樓池月有驚震，有不解，有感動，自己是對小草有提攜之恩，平時也多有照拂，可是就這樣，就值得小草舍命相救嗎？然后是憤怒，她覺得自己這一次壓不住自己心里的殺意了。
樓池月站了起來，向鄉(xiāng)民團團作揖，“父老鄉(xiāng)親，小女子在此懇請各位，對外就說是女醫(yī)官救了她，不要讓她名節(jié)有損?！?p> 所有人都點頭應是，里正大聲承諾，“小姑娘如此忠義，誰敢亂嚼舌頭，葉家村可容不得他?！?p> 樓池月跪下，恭敬地對所有鄉(xiāng)民磕了三個頭。
忠義是刻在人們骨子里的，那么名節(jié)是流在她們血液里的。在這個朝代，男女之防沒有那么嚴苛，露了胳膊，不小心被人碰了小手，丟個自己繡的小手絹都沒什么，但是身子是不能被人看去碰到的，雖不至于浸豬籠，終究會被人看輕去，不好嫁人。
樓池月將一個包袱給了劉林生，都是宮里帶出來的賞賜，處理之后就可以給鄉(xiāng)民發(fā)放銀兩了。樓池月這才去換了從鄉(xiāng)民那里買來的衣服，進去陪著小草。
小桃和劉掌藥出去收拾一下，要準備回宮了。
過了不久，捕快們回來了，居然沒追上。劉林生鐵青著臉，終究沒有發(fā)火，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刺客的輕功一流，遠超這些普通捕快?！坝芯€索嗎？”
“有兩匹馬，對方有人接應。屬下等追到小澗，過了澗有林子，就再也沒有尋到蹤跡?！绷肿永锶腔牟萋淙~，的確不易追蹤。
劉林生卻皺了眉，以對方的身手，他沒必要派人接應，更奇怪的是，樓池月居然毫發(fā)無損，刺客為什么沒有跟進一刀，是怕被捕快截住嗎？劉林生叫捕快按先前他們的站位站好，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景，的確，那刺客若補上一刀，很可能就沒有逃脫的機會。
樓池月請了劉林生和孫太醫(yī)一旁說話，“請兩位大人如實上奏時將小草的病癥稍稍說重些，畢竟她生死不明。若是她福大命大，我想留給她一個選擇，一個可以不進宮的選擇，請兩位大人成全?！?p> 此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往大了說，那是欺君之罪，往小了說，只不過是一個奴婢而已。
劉林生看了她一眼，點頭應下，孫太醫(yī)看劉林生應下了，也點了頭?！皟晌淮笕朔判?，我會把事情做周到的?！睒浅卦掳葜x。劉林生和孫太醫(yī)是朝廷的品秩，而樓池月只是內(nèi)廷的品秩，說到底也只是皇帝的奴婢，自是要稱他們?yōu)榇笕恕?p> “幸而小草身量比你矮小些，這才滑過她的肩胛骨刺入身子，沒有傷及心肺。只要熬過前兩夜，性命就能保住了?！睂O太醫(yī)原本就要留下來，現(xiàn)在更要看看樓池月的方法是否見效，他所帶來的棉、紗都是他事先蒸過，暴曬后收起的。
“可惜沒能抓住那個刺客?！眲⒘稚鷩@了口氣。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睒浅卦卵劾镆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