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大約十歲左右,蜷縮在角落帶著哭腔:“娘,不要,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娘”
眼前的女人步步逼近。
拿著匕首的手微微顫抖:“兒阿,娘沒用,娘該死,娘對不起你,但是娘也是迫不得已”。
女人姣好的容顏,面露猙獰,擦擦眼角的淚水:“沒事,兮兒,聽話,不要亂動,就不疼了”,說著,用手用力抓住女孩兩手。
不管女孩怎么掙扎都沒用。只能無助嘶吼,央求。
女孩眼里滿是絕望,她不敢相信。
自己的母親。為了權(quán)力,為了給王員外家的瞎兒子找眼,為了離開這煙花之地。
這樣對自己。
指甲劃過臉頰,匕首刺進(jìn)眼睛。疼痛難忍。
女孩,仍然在祈求母親停手。
聲音顫抖大量出汗。最后,血汗相融。
因不停地懇求,嚎啕大哭,央求導(dǎo)致咽喉疼痛。
只聽嘎吱一聲,門關(guān)緊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
女人走了,拿著她那雙眼睛走了。
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女孩癱倒在地,只覺得渾身冰冷。
四肢百骸都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痛,身體不由地顫抖起來,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孔上血跡斑斑,兩眼空洞,氣息奄奄。
門外狂風(fēng)像惡鬼一樣呼嘯著,雷雨交加。
女孩,祈求,祈求有人能救救她。
*
“娘,不要”
顏如兮突然從床上坐起。嘴唇干裂,心跳動的速度依然很快。眼睛隱隱作痛。
剛才...
都是夢。
顏如兮夜夜在做的夢。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冷香。女孩聞出了,這是茗品齋的玉閣,她母親住的地方。
“我怎么會聞到這股味道”?
顏如兮不敢相信。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無比。
這股味道只有玉閣才有。
不可能。
顏如兮以經(jīng)死在了攝政王府。
可是,這味道是那么的熟悉。
自己這是重生了。
女孩眼上蒙著一層薄紗,她下床,慢慢的沿著墻壁摸索著。
白皙的指尖輕輕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gè)物品。
回想著上一世的記憶。
突然,有人從門外走來。腳步輕盈,只聽見來人說:“小瞎子,誰叫你亂碰這些東西的,等下我就讓媽媽打死你”!恐嚇聲入耳。
顏如兮一下便聽出了是誰
是王蘭。
顏如兮低下了頭,沒有再做出多余的動作,面色蒼白如紙。
王蘭把手上的衣服一甩,扔在了地上厲聲說:“自己換,難聞死了”,王蘭不禁用手捂住鼻子??觳阶叱隽朔块g,一刻也不想多待。
顏如兮知道,這是她被母親挖了眼的第三日。
她在草房,眼睛的血快被流干了才被茗品齋的媽媽發(fā)現(xiàn)。
顏如兮冷笑,上天不公。
重生了,也沒逃過挖眼。
顏如兮蹲下,在地上摸索了起來。
在不停的尋覓中,終于抓到了剛才王蘭丟在地上的衣裳。
看不見,她根本無法自己穿衣。
顏如兮睡在地上,沙霧蒙眼,遠(yuǎn)看,像一位仙女。
最終還是放棄了穿衣服。
昏昏欲睡過去。
*
等再一次醒來時(shí),自己睡在了床上。
身上那股難聞的血腥味也不見了。
顏如兮記得前世是誰為她穿衣。
是那個(gè)教她琵琶的人。
柳娘。
此時(shí),顏如兮才十歲,身上稚氣未脫,柳娘也還并末教她琵琶。
也還沒有離開她。
柳娘是茗品齋的樂師。
大家都說柳娘長得丑,柳娘沒有怪他們。
記憶里,柳娘總是帶著面紗,總是和顏如兮說話。
顏如兮看不見,在茗品齋成了被孤立的對象,大家紛紛討論衣服首飾,胭脂水粉,和自己的心上人。
唯獨(dú),只有柳娘愿意跟顏如兮說話。
柳娘比顏如兮大十歲,也正是大好年華。
在茗品齋,因?yàn)槌螅矡o人愿意與她交好。但也沒人敢得罪她。
作為茗品齋的樂師,在媽媽心中也有一定的地位。
柳娘告訴如兮她母親的故事:
母親曾經(jīng)作為茗品齋的頭牌。卻愛上了一個(gè)書生。
書生許諾金榜題名后要與母親一生一世。母親信了,自此以后,書生筆墨紙硯的費(fèi)用全是母親所出。
母親沒錢了,所以的積蓄都花光了。這時(shí)候有了如兮。
可是,書生并末金榜題名。他也早已不是那個(gè)滿腹才華的顏深。
因?yàn)榭婆e落榜,顏深心灰意冷,早已沒了當(dāng)年的志氣,他變得蓄意爛酒,賭錢,逛花樓一樣不落。
怕母親不給他提供錢財(cái),顏深并什么也沒告訴她。
母親就這樣一直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直到有一天,顏深用著母親給她的錢逛花樓,被母親抓個(gè)正著。
之后種種,一切真相大白。
母親知道被騙了。
顏深也跑路了。
之后,母親知道自己沒有幾年青春了。在青樓,本來大家都是吃青春飯。母親不得不為自己想好后路。
母親看上了比自己大三十歲的王員外。
王員外家底雄厚,只有一個(gè)六歲不到還天生看不見的兒子。
因?yàn)樗寄钔銎蓿鯁T外多年未娶,也不曾納妾。
這無疑是母親最好的人選。
為了讓王員外把自己娶進(jìn)門,母親不惜挖眼相贈。
挖顏如兮的眼相贈。
*
陷入回憶的顏如兮想到這里,不自覺的攥緊了手。
她恨她。
恨她,自私?jīng)霰?,?quán)衡利弊,無情無義。
恨她把自己生下來。
恨啊....
挖眼之痛。
顏如兮想哭哭不出。
氣得抓狂。
柳娘推門而入,看見如兮已醒。
顏如兮也察覺到了有人向自己走來。
她不露聲色,手卻緊緊抓著被角。
柳娘看得一清二楚。
柳娘手上的粥冒起熱氣。
顏如兮鼻子動了動??酀涑庵麄€(gè)嘴巴。
柳娘坐在床邊柔聲說:“如兮,別害怕,我叫柳娘”。
隨即,手輕摸顏如兮的頭。
當(dāng)她聽到那聲“如兮”時(shí),沒人知道此時(shí),這位女孩有多開心。
是柳娘。
上一世的種種經(jīng)歷,顏如兮早已學(xué)會了抑制自己的情緒。
女孩白皙的小手抬起,輕觸女人面紗。
雖看不見,但也卻能感覺到臉上明顯的傷疤。
如兮知道,是火燒的。
柳娘雖不明所以,卻也任由如兮摸著。
顏如兮沙啞開口:“柳...姐...姐”
說話哽咽,最后直接撲進(jìn)了柳娘懷里。
柳娘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又明白了什么,安慰說道:“如兮,我知道你難受,在這茗品齋,如今你又沒了娘親,如果你愿意,我愿傾盡我畢生所學(xué),讓你在這茗品齋,也有立足之地”。
果然,柳姐姐還是如前世那般。
一點(diǎn)沒變。
柳娘見顏如兮一直沒說話,便又接著說:“如兮,我教你樂器彈奏之法,你可愿意學(xué)?”
顏如兮愿意,當(dāng)然愿意。
顏如兮毫不猶豫回答:“愿意”
“我要學(xué)琵琶”。
柳娘有些為難。面露難色。
不是不愿意教,而是這琵琶,乃是最難的一種。
如今顏如兮已十歲,學(xué)成時(shí),恐怕要十年以后。
顏如兮知道柳娘在擔(dān)心什么,立馬抬起手,向她保證:“我顏如兮,一定好好學(xué)”。
柳娘看著眼前的孩子。欣慰一笑。
沒有出聲,顏如兮自然也不知道。
放在一旁的粥早已冷卻。
顏如兮摸索著,直接端起來吃。
女孩并沒有用調(diào)羹,而是直接大口喝了起來。
粥味壓過苦澀。
胃有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