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fēng)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國風(fēng)光漫爛季節(jié)。
楊銘離開聞喜鎮(zhèn)之后,便跟隨著一支福威鏢局的押鏢隊伍一路南下,進入了福州府的境內(nèi)。
原本,楊銘是想要前往四川青城山,向青城派的掌門人余滄海討教劍法的。
可惜在中途,便聽說余滄海率領(lǐng)青城派的大部分弟子離開了青城山,似乎是一路往東去了。
雖然沒有任何的根據(jù),但是楊銘卻直覺到,余滄海肯定是率領(lǐng)弟子們往福威鏢局總舵所在的福州府去了。
而余滄海的目的,自然便是為了奪取【辟邪劍法】滅林震南一家滿門。
說起來,青城派也曾經(jīng)是武林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派,余滄海的師父長青子更是號稱【三峽以西劍法第一】。
可惜的是,當(dāng)年的一場大戰(zhàn),長青子敗在了縱橫天下的林遠圖手中,最終郁郁而終英年早逝。
華山派雖然因為劍氣兩宗的自相殘殺衰落下來,現(xiàn)在好歹也還有著岳不群和寧中則兩個一流高手支撐門派,可是青城派就只有掌門人余滄海是一流高手。
若不是青城派在四川余威尚在,再加上余滄海收徒眾多的話,只怕青城派早已淪落成江湖二流門派。
若不是師父長青子死的早的話,青城派絕不至于如此沒落,完全被五岳劍派壓了下去。
所以余滄海殘殺林震南全家的借口,便是為了給師父長青子報仇。
楊銘來到福州府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要拯救將要被滅門的林震南一家。
在當(dāng)今江湖的正道十大高手中,青城派掌門人余滄海的武功絕對是屬于墊底的人之一。
楊銘想要找到余滄海的目的,其一便是在余滄海的身上驗證自創(chuàng)的一十八路【狂風(fēng)殺劍】,其二便是要踩著這位青城派掌門人出名上位。
福州城外的官道旁,有一座規(guī)模不大的小酒館。
正午的炎炎烈日下,一身月白色長衫的楊銘自北而來,走進了這座小酒館當(dāng)中。
酒館中靜悄悄地,只見酒爐旁有個青衣少女,頭束雙鬟,插著兩支荊釵,正在料理酒水,臉兒向里,也不轉(zhuǎn)過身來。
楊銘走到一張酒桌旁坐下,解下腰間佩劍放到了酒桌上。
聽到劍鞘碰撞酒桌的聲音,那個青衣少女轉(zhuǎn)過身來,看了楊銘一眼。
楊銘這時也看見,青衣少女雖然身形婀娜,臉上的膚色卻黑黝黝地甚是粗糙,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
那個青衣少女只是看了楊銘一眼,便又轉(zhuǎn)過頭去,也不過來招呼楊銘這個客人。
“這便是……那位君子劍岳先生的獨生愛女了嗎?”
目光打量著青衣少女脖頸處白皙細嫩的肌膚,楊銘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雖然青衣少女的臉上不知是帶了人皮面具還是化了妝,但是只要仔細用心去看的話,便能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破綻。
可惜現(xiàn)在,青衣少女臉上的容貌實在太丑,只怕男人沒幾個會有心思去仔細瞧她的臉。
那個青衣少女不來招呼,楊銘也沒有喊她的打算,就這樣坐在酒館里面納涼。
這時,一陣馬蹄聲向著這座小酒館接近過來。
很快,五匹馬停在了小酒館外面,將馬兒在外面拴好之后,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白衣公子在四個中年漢子的簇擁下走進了小酒館當(dāng)中。
那個白衣公子左肩上停著一頭獵鷹,腰懸寶劍,一看便知是一位少年任性的富家公子。
而跟在他身邊的四個中年壯漢,全都是一副青色短衣的打扮,從他們手上提著山雞、黃兔等物來看,顯然是剛剛?cè)ド搅种写颢C了。
五人走到一張酒桌旁之后,白衣公子身邊的一個中年壯漢便叫道。
“老蔡呢,怎么不出來牽馬?”
另有兩位中年壯漢拉開長凳,用衣袖拂去灰塵,請那個白衣公子坐下。
等到五人全都坐下來之后——
內(nèi)堂里咳嗽聲響,走出一個白發(fā)老人來。
“客官請坐,喝酒么?”
這個老頭說的卻是北方口音。
剛才的中年壯漢叫道:“不喝酒,難道還喝茶?先打三斤竹葉青上來。老蔡哪里去啦?怎么?這酒店換了老板么?”
“是,是,宛兒,打三斤竹葉青?!?p> 那個白頭老頭應(yīng)了一聲,然后拱手說道。
“不瞞眾位客官說,小老兒姓薩,原是本地人氏,自幼在外做生意,兒子媳婦都死了,心想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這才帶了這孫女兒回故鄉(xiāng)來。
哪知道離家四十多年,家鄉(xiāng)的親戚朋友一個都不在了。剛好這家酒店的老蔡不想干了,三十兩銀子賣了給小老兒。唉,總算回到故鄉(xiāng)啦,聽著人人說這家鄉(xiāng)話,心里就說不出的受用,慚愧得緊,小老兒自己可都不會說啦?!?p> 那青衣少女低頭托著一只木盤,在白衣公子等人面前放了杯筷,將三壺酒放在桌上,又低著頭走了開去,始終不敢向客人瞧上一眼。
看到薩老頭和青衣少女宛兒只顧著招呼白衣公子他們五人,卻對自己這個客人不聞不問,楊銘有些不悅的拍了拍劍鞘。
咔嚓咔嚓咔嚓——
薩老頭扭頭看了楊銘一眼,慌忙走過來說道。
“客官是要喝酒還是喝茶?”
楊銘還沒有開口,那個白衣公子便向他看了一眼,笑著說道。
“小兄弟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和我們拼一桌吧。待會兒讓薩老頭烤了這些野味,咱們一起大吃大喝?!?p> 看那個白衣公子眼神純凈,卻是一番真心實意的話。
倒也當(dāng)真是個任俠好義的少年郎。
雖然互相之間沒有介紹身份,但楊銘卻能夠猜想到,這個白衣公子大概便是那位跟自己有著遠親的便宜表兄弟林平之了。
“既然兄臺有這個好意,那我就不客氣了。薩老頭,這位公子要的東西都給我來一份,帳也都記在這位公子身上吧。”
說話時楊銘一動不動,卻是沒有湊過去跟白衣公子他們拼桌的打算。
那四個中年壯漢皺著眉頭,看著楊銘露出不滿的神色來,但也沒有說什么掃興的話。
忽聽得馬蹄聲響,兩乘馬自北邊官道上奔來。
兩匹馬來得好快,倏忽間到了酒館外面。
“這里有酒館,喝兩碗去!”
聽話聲是川西人氏。
楊銘扭過頭來看向酒館外面,便看到兩個年輕漢子身穿青布長袍,將坐騎系在店前的大榕樹下。
走進酒館里面,兩個年輕漢子向白衣公子等晃了一眼,便在一張酒桌旁大刺刺的坐下。
這兩人頭上都纏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卻光著兩條腿兒,腳下赤足,穿著無耳麻鞋。
剛剛坐下,一個年輕漢子便叫道。
“拿酒來!拿酒來!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馬也累壞了。”
青衣少女宛兒低頭走到兩人桌前,低聲問道。
“要甚么酒?”
聲音雖低,卻十分清脆動聽。
那年輕漢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抓向宛兒的下頦。
宛兒吃了一驚,急忙退后。
另一名漢子笑道。
“余兄弟,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張臉蛋嘛,卻是釘鞋踏爛泥,翻轉(zhuǎn)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張**皮?!?p> 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宛兒急忙后退,卻是正巧撞在了楊銘的酒桌上。
就在她準備離開時,楊銘伸出右手,抓住了宛兒小巧的手腕,將她的右手翻轉(zhuǎn)過來。
雖然宛兒的右手肌膚白嫩,看得出有細心保養(yǎng)過,但上面仍舊有著一層細細的繭子。
“真是好一雙巧手!宛兒姑娘,你的劍法如何?”
“客官在說什么?我只是個不懂武功的村姑而已!”
宛兒一甩手,將右腕掙脫出來,然后躲到了酒館的內(nèi)堂當(dāng)中。
這時那位白衣公子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說道。
“甚么東西,兩個不帶眼的狗崽子,卻到我們福州府來撒野!”
那姓余的年輕漢子笑道。
“賈老二,人家在罵街哪,你猜這兔兒爺是在罵誰?”
那姓余的笑道。
“這小子上臺去唱花旦,倒真**得人,要打架可還不成!”
看到那位白衣公子氣急的站起身來,顯然是要教訓(xùn)那兩個四川漢子,楊銘微笑著抿了一口酒水。
“如果我是兄臺你的話,就會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酒。畢竟某些人,可不用兄臺你替他們出頭?!?p> 白衣公子雖然任俠好義,畢竟不是真正的蠢人。
他瞪了那兩個四川漢子一眼,然后看向楊銘問道。
“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我不該教訓(xùn)兩個狗崽子嗎?”
楊銘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番白衣公子和他身邊四個中年壯漢,然后搖了搖頭。
“可惜!可惜!你們五個人加起來,也打不過這位余少俠和賈少俠呢!”
聽到楊銘的話,那兩個四川漢子大笑起來。
那姓余的年輕漢子笑道。
“這小子倒是個有眼力的,要不要過來讓我們兄弟請你喝一杯?”
楊銘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你們兩位實在太蠢,而且又是將死之人,我就不欠你們的人情了?!?p> “格老子的,看來又是個多管閑事的?。 ?p> 姓賈的年輕漢子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揮起右掌向著楊銘走來。
“小心!”
那白衣公子提醒一聲,便站起身來,想要過來幫忙。
可惜這時,那位姓余的年輕漢子站起身,擋在了他的面前,
“小花旦,你想要找打的話,大爺這就成全你?!?p> “看我打你這狗崽子?!?p> 白衣公子縱身而上,左掌擊出,不等招術(shù)使老,右掌已從左掌之底穿出,正是祖?zhèn)鳌痉煺啤恐械囊徽小驹评锴ぁ俊?p> 那姓余的年輕漢子笑道。
“小花旦倒還有兩下子?!?p> 揮掌格開,右手來抓白衣公子肩頭。
白衣公子右肩一沉,左手揮拳擊出。
那姓余的側(cè)頭避開,不料白衣公子左拳突然張開,拳開變掌,直擊化成橫掃,一招【霧里看花】啪的一聲,打了他一個耳光。
姓余的大怒,飛腳向白衣公子踢來。
白衣公子沖向右側(cè),還腳踢出。
白衣公子將父親親傳的【翻天掌】一招一式使將出來。
他平時常和鏢局里的鏢師們拆解,一來他這套祖?zhèn)鞯恼品ù_是不凡,二來眾鏢師對這位少主人誰都容讓三分,決沒哪一個蠢才會使出真實功夫來跟他硬碰,所以他臨場經(jīng)歷雖富,真正搏斗的遭際卻少。
這次只斗得十余招,白衣公子便驕氣漸挫,只覺對方手底下甚是硬朗。
“小兄弟,我越瞧你越不像男人,準是個大姑娘喬裝改扮的。你這臉蛋兒又紅又白,給我香個面孔,格老子咱們不用打了,好不好?”
聽到姓余的話,白衣公子出掌更快,驀然間拍的一聲響,打了那姓余的一個耳光。
這一下出手甚重,那姓余的大怒,喝道。
“不識好歹的龜兒子,老子瞧你生得大姑娘一般,跟你逗著玩兒,龜兒子卻當(dāng)真打起老子來!”
拳法一變,驀然間如狂風(fēng)驟雨般直上直下的打?qū)⑦^來。
白衣公子見對方一拳中宮直進,當(dāng)即伸左手擋格,將他拳力卸開,不料這姓余的臂力甚強,這一卸竟沒卸開,砰的一拳,正中胸口。
姓余的臂力一沉,將白衣公子的上身掀得彎了下去,跟著右臂使招【鐵門檻】,橫架在他后頸,狂笑說道。
“龜兒子,你磕三個頭,叫我三聲好叔叔,這才放你!”
這邊白衣公子已經(jīng)被姓余的年輕漢子制服,楊銘卻還在跟那姓賈的年輕漢子進行拆招。
雖然楊銘主修劍法,但他以【混元掌】修煉【混元功】,再加上一身【混元功】小成的內(nèi)力,手上的【混元掌】功夫倒也著實不弱。
不管那姓賈的拳掌從哪邊打來,楊銘都是一掌揮出,以力破巧。
這姓賈的雖然武功不弱,但也就是在二流高手和三流高手之間。
若是楊銘全力施展【混元掌】的話,便是一掌劈死他都不成問題。
以楊銘現(xiàn)在一流高手的實力,陪著這姓賈的拆解招式,不過是想要看看青城派的武功招式有哪些奧妙,等到跟余滄海對戰(zhàn)的時候也有些提防。
看到那邊姓余的已經(jīng)制服白衣公子,姓賈的暴躁的抽出了腰間佩劍。
“龜兒子的,不想死的就別亂動?!?p> 這姓賈的抽出長劍,卻不是真的要殺了楊銘,只是用來嚇人而已。
楊銘目光一寒,從酒桌的劍鞘中抽出了自己的百煉精鋼劍。
這姓賈的雖然沒有對他生出殺心,但青城派此番來福建卻是要滅福威鏢局滿門數(shù)百口,青城派上下弟子全都可說是死不足惜之人。
“既然賈少俠要用劍,那就讓我們較量一番吧——”
話音還沒有落下,楊銘的身影便如一道疾風(fēng)從姓賈的身邊穿過。
“呃——”
那姓賈的嗚咽一聲,身子跪倒在地,他的脖子上鮮血迸濺而出。
卻是剛才,楊銘眨眼之間,便在姓賈的脖子上刺出一道致命傷。
“賈老二,你怎么了?”
聽到姓賈的聲音,姓余的轉(zhuǎn)過身來,大叫了一聲。
就在這時,被姓余的制服的白衣公子,突然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插在了姓余的心窩上。
姓余的大叫一聲,松開雙手倒在了地上。
不一會兒,酒館的地上便多了兩具川西漢子的尸體。
白衣公子的一個隨從走過去,把兩具尸體踢翻到了一起。
“你們得罪咱們少鏢頭,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真是活該!”
白衣公子從來沒殺過人,這時已嚇得臉上全無血色。
“史……史鏢頭,怎么辦……我本來……本來沒想殺他?!?p> 被叫做史鏢頭的中年漢子皺眉道。
“咱們快將尸首挪到林子里埋了,這里鄰近大道,莫讓人見了?!?p> 好在其時正午炎熱,道上并無別人。
等到將那兩個川西漢子的尸體埋到林子里之后,五人回到小酒館里,史鏢頭低聲道。
“少鏢頭,身邊有銀子沒有?”
白衣公子忙道。
“有,有,有!”
將懷中帶著的二十幾兩碎銀子都掏了出來。
史鏢頭伸手接過,放在桌上,向薩老頭道。
“薩老頭,這外路人欺負你家姑娘,我家少鏢頭仗義相助,迫于無奈,這才殺了他。大家都是親眼瞧見的。這件事由你身上而起,倘若鬧了出來,誰都脫不了干系。”
薩老頭連忙躬身說道。
“是!是!是!”
看到薩老頭應(yīng)承下來,白衣公子不由松了口氣。
他倒是不擔(dān)心楊銘會泄密,畢竟那個姓賈的便是被楊銘殺的。
事情看上去像是圓滿解決了,白衣公子便帶著四名中年漢子匆忙離開小酒館,一路向著福州城去了。
等到薩老頭和青衣少女宛兒再從內(nèi)堂里出來的時候,兩人身上已經(jīng)換了一身裝扮,而且各自腰間都配上了長劍。
他們兩人也不理會楊銘,直接走到小酒館外面,牽了姓余的和姓賈的兩匹馬,翻身上馬準備離開這里。
“薩老頭、宛兒姑娘,兩位總該知道被殺的那兩個人的身份吧!”
在他們策馬離開之前,楊銘走到小酒館門口微笑說道。
薩老頭和宛兒相視一眼,兩人目光凝重的看向楊銘。
“請恕小老兒愚鈍,不明白客官的意思。今日這里,并沒有出現(xiàn)過兩位川西的年輕漢子?!?p> 楊銘搖了搖頭,目光看向宛兒。
“宛兒姑娘,那位少鏢頭為你出頭才殺了青城派掌門余滄海的兒子。聽說余滄海已經(jīng)帶著大批弟子來了福州城,你難道不該救一救那位少鏢頭嗎?”
宛兒緊抿著嘴,眼中露出猶豫的目光。
“今日之事,只要客官你不說出去,料想應(yīng)該無人知道才對。你說救那位少鏢頭的事,又何從談起呢?”
“客官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就離開了。這酒館里留下的東西,客官盡可隨意取用?!?p> 薩老頭說完,便帶著宛兒策馬離開,向著福州城方向奔去了。
返回酒館當(dāng)中,楊銘的目光看向酒桌上自己的長劍。
雖然殺那姓賈的漢子,劍身上滴血未沾,但楊銘還是拿起旁邊桌上的一壺酒,淋在劍身上清洗了一番。
“雖是一劍殺了那姓賈的,卻也當(dāng)真無趣!不知道那位余滄海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呢?”
期待著很快就要到來的戰(zhàn)斗,楊銘不由興奮的閉上了眼睛。
驀然,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青衣少女宛兒的曼妙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