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重陽睡的很不踏實,傷口疼得她在醒與眠間渾渾噩噩中度過。
梅園幸存的人何嘗不是在渾渾噩噩間度過呢。
不知這場血戰(zhàn)何時結(jié)束,等回過神來,周圍已經(jīng)安靜了下來。靜,詭異的靜,整個園子籠罩在壓抑的寂靜之中,這是死亡的寂靜。
破曉時分,仆役從蜷縮狀態(tài)露了頭,入目一片狼藉,遍地血,遍地尸。
他們滿臉疲憊地站起來,雙手雙腳全麻,他們只恢復了片刻,便面色淡然地開始找東西打掃場地。
梅園大門打開,仆役逐一進入,收拾起院中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血跡和尸體。
幾百具尸體,小部分是昨夜在廳的江湖人,比對面容,名字一一記錄在冊,進入梅園的江湖人都在這里了,無一人逃脫,無一人幸免,全員戰(zhàn)死。
殺了他們的那伙人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園內(nèi)大部分的尸體都是未曾見過的面容,他們都是潛入的刺客,死亡慘重。
一具具尸體,或是缺胳膊少腿的,或是死狀凄慘的,一一擺放在院子里。確定死亡便蓋上白布,一列列一排排,尤為的慘烈。
“這里還有個活的?!?p> 燕南十六騎戰(zhàn)斗的那個院子附近花壇里,仆役找到了一個重傷昏迷不醒的人,看著裝是燕南十六騎中的一位。
“快稟報蓮園?!?p> 燕南十六騎,其他十五人均已被認定為死亡,除了被重陽護下的董仲秋,梅園唯一的幸存者只有這位重傷者了。這是一位幸運的人,重傷,在嚴寒的室外待了一夜,還能活下來,生命力之頑強,運氣也占了大半。
他所倒地的地方正好是避風的地方,不然夜里的寒風足以將他凍死。
墨劍、墨棋、陸高杰他們不算幸存者,他們一開始就因重陽被排除出了這場血戰(zhàn)之列。這時候的他們?nèi)苏诤炔鑹后@,人都傻掉了,畢竟只是三個沒怎么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年輕人。
天微微亮間,不管昨天經(jīng)歷過什么,重陽準時地醒了過來。
入目的是端午那張臉。
不知這小子什么時候爬上的床,重陽入睡前他是不在的。
視線一偏,重陽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枕頭上壓著兩把劍。
一把是重陽的短劍,一把是比一般劍要細的劍。
“白露與蒹葭這兩把夫妻劍居然會在這時候重逢,可謂是緣分啊?!倍宋绫犻_眼,笑瞇瞇地看著重陽,“早,昨晚睡的可安好?”
“夫妻劍?”重陽開口聲音有點啞。
端午支起了頭,笑道:“你居然不知道白露和蒹葭的典故?作為持有者這樣可不行,劍會哭的?!?p> 端午清了清嗓子,解說道:“傳說以前有一位叫白露的女子愛上了敵對家族里的一庶子,不顧反對嫁了過去,誰想一切都是陰謀,家族因她的天真被滅門。她逃出了夫家,想為家人報仇,可她發(fā)現(xiàn)身懷六甲。以孩子為重下,她懷著對夫家族人的怨恨,生下了孩子,小心艱辛地護幼兒長大,幼兒卻不幸夭折,白露瘋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月,流浪的白露遇上了名為蒹葭的少年,她被蒹葭收留,兩人一起生活,日子平淡而又甜蜜。一日,蒹葭染上了惡疾,白露日夜照顧,最終蒹葭病好了,白露卻因勞累病死了。蒹葭是位鑄劍師,為了懷念白露,他鑄造了這把白露劍?!?p> “白露是為女性鑄造的劍,劍形很適合嬌小的女子使用。白露劍戾氣很重,是因白露有深仇大恨,可白露又是位母親,極為護兒,使用者便是她的兒,為此她極為的護主,是把好劍?!?p> “再說蒹葭吧,自白露后終生未娶,他的弟子尊重他,敬仰他。在蒹葭死后,他的弟子將他跟白露兩人合葬,又鑄造了這把蒹葭劍,跟白露劍成雙?!?p> 端午細細道來。
重陽在細看著蒹葭,取名蒹葭不止是因那位叫蒹葭的鑄劍師,也是因這細長的劍身跟蒹葭很相似。
安靜地聽著,沉默了半響,重陽說:“我聽到的版本跟你的有些出入?!?p> “我所知道的是白露將蒹葭誤當成了兒子,對蒹葭多年照顧無微不至,使身為孤兒的蒹葭很感動。在白露病死后,為其鑄造了這把白露劍紀念她。蒹葭劍是蒹葭弟子祭奠師父鑄造的劍,兩把劍本沒有多大關(guān)聯(lián),硬要說有關(guān)系的話,說是母子劍更為合適。白露為母,蒹葭為子,你所說的夫妻劍,只因那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有了關(guān)聯(lián),非傳說正版?!?p> 端午瞇了眼,不爽道:“江湖人都知道這是一對夫妻劍,你那版本從哪個庸才那里聽來的,簡直胡說八道?!?p> 重陽抬眼瞄了端午一眼,抬起腳就揣上了他的腹部,突然被攻擊,端午沒有防備,重陽這一腳將他直接踹下了床。
只聽得落物聲響,端午一陣哀嚎。
重陽笑了,“你不想當兒子,就不要把佩劍亮出來,既然亮出來了,就不要胡說八道危言聳聽,劍會哭的?!?p> 門外敲了數(shù)聲,紅蓮像往常一樣推門而入,本來吧,她以為重陽還睡著沒醒,敲門只是出于禮節(jié),沒想得到回應(yīng)。這一開門,她就見到了端午從地上爬起的一幕。
“抱歉?!?p> 紅蓮要退出去,端午輕咳一聲道:“不用出去了,進來。”
紅蓮真不知道端午在這里,昨晚端午去了望梅樓,她以為他會一直在那關(guān)注梅園的動向。誰會想到一大早他就出現(xiàn)在夏閣了。
紅蓮想到了什么,說:“老爺,小廝回稟說梅園有一位還活著,不知怎么處理?”
“還有活著的?誰?”
“燕南十六騎中的一個。”
也是這時,有小廝匆匆而來,在門外有些氣喘地喊道:“午爺,有消息過來了?!?p> 端午臉上的嚴肅一逝而過,起身拍著睡皺了的衣服,笑著說:“為夫有事去一趟,小娘子好好待著這,這次可別亂跑了!”
端午跟著小廝離開,重陽望向了紅蓮,問:“梅園那邊如何?”
那口氣儼然就是當家主母的口氣,紅蓮頷首低眉道:“除去身在事外的四人,幸存一人,其余無活口?!?p> “身在事外的四人,哪四人?”
“天機樓的木展如,南院七墨中的墨劍墨棋兩人,善藥房的陸高杰?!?p> 重陽了然,又問:“你進來何事?”
“昨夜夫人睡下,老爺怕吵醒夫人,沒讓奴婢們收拾房間。這一室雜亂夫人醒來看到又不好,奴婢是來收拾房間的?!?p> 一地染血的布,那一臉盆的血水也還在,桌上瓶瓶罐罐,還有染血的針線,很亂。
昨晚重陽好不容易睡下,傷口那么疼,也不可能睡得深,端午就直接讓人下去了?,F(xiàn)在紅蓮過來,她一個管事的親自來收拾,態(tài)度很謹慎。
“你忙吧?!敝仃栒f著起了身。
她這一動,紅蓮就緊張了,重陽解釋道:“我去看看浴室的那位?!?p> 重陽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她的衣服并沒有換,還是昨晚那身衣。
紅蓮忙從衣柜里拿出了干凈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