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義臣并不搭理他,繼續(xù)說道:“老臣的意思并非是舉兵征討,只需做做樣子。臣聽聞始畢與他幾個弟弟貌合心離,如果有動靜從突厥傳來,難說不會影響突厥的去留。”
“楊卿言之有理。”楊廣點了點頭。
“臣以為不可,難道送往大興宮的書信也要靠著孔明燈嗎?此等機密文書輕易便會被截獲!”宇文化及又忍不住提出質(zhì)疑。
楊義臣終于發(fā)怒了,不知道是起得猛,還是真有怒發(fā)沖冠這一說,帽子都歪了。
“宇文老匹夫!”楊義臣先是大罵一句,接著又全身顫抖道:“始畢擁兵就在城外虎視眈眈,身為臣子不思良策,卻糾纏于個人恩怨,大逆不道也!”
宇文化及也被罵惱了:“我不過提出自己的疑問而已,書信如何送達!”
“愚不可及!”楊義臣惱道:“代州離太原最近,突厥只在通往太原的路上設下埋伏,難不成突厥兵多如繁星,所有道路都被其封鎖了嗎?”
這,宇文化及語噎,漲紅了臉,但還是直著脖子反問道:“陛下與我等被圍困于此,想必地方得知,屆時會舉全國兵力前來解圍,又哪來的兵力可以分神,前去威懾突厥?”
這回輪到楊義臣沒話說了,半天才哼聲道:“我只不想在此坐以待斃而已!”
“我戎馬一生,身上傷痕無數(shù),又何懼死?只是眼下能做的唯有等待!”宇文化及終于占到了上風,有些洋洋得意。
“未必?!?p>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袁紫煙眨巴著大眼睛說話了:“陛下,我倒覺得剛才楊大人說到了點子上。”
嗯,楊廣點點頭,又重重嘆息道:“但是化及也言之鑿鑿,無兵力可分?!?p> 袁紫煙笑著搖搖頭,說道:“我剛才聽見楊大人說突厥始畢可汗與自己的弟弟不和睦,也許可以從這一塊下手?!?p> “紫煙姑娘高見!”楊義臣立刻拱手,但臉上愁云不散:“但是短短時日之內(nèi),又如何挑唆其兄弟感情?除非是其弟果真反了?!?p> “始畢既然敢舉全突厥的兵力來犯,想必是大后方早就安排好了的,所以他弟弟的言行應該都在始畢的監(jiān)控范圍之內(nèi)。”袁紫煙道。
“此話等于沒說!”宇文化及不屑的哼了一聲。
袁紫煙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剛要反駁,宇文化及的兒子宇文承基倒是先發(fā)話了,沉聲道:“其實并不需要其兄弟真的謀反,也不需要先行通知宮中,咱們可以直接派信使前往突厥。如果買通突厥始畢的親信,傳來虛假消息的話,也許事情就好辦的多?!?p> “高見!”袁紫煙立刻豎起大拇指贊了一個,經(jīng)過宇文承基提醒,還真想起來一個人,也許對于始畢來講,除了父母和子女,再就是這人最可信了,甚至可以超過兄弟。
“陛下,從先帝起,就有公主嫁到突厥。她們在那里也許可以享受榮華富貴,但卻沒有親人,也許她們的心還是大隋的,能對始畢說得上話?!痹蠠熖嵝训?。
大家都沉默了,良久楊廣又是一聲嘆息,眼圈竟然還紅了,“說起公主,朕倒是有一位堂妹,義成公主,堪稱女中豪杰,十分仗義。當初突厥數(shù)度來犯,父皇為之寢食難安,便欲結姻。屆時王公貴胄家中有女者多有搪塞,唯有義成公主自愿請命,愿替大隋奉獻一生?!?p> 是啊,義成公主,巾幗不讓須眉,何其忠勇也!眾人也都贊不絕口。
“父皇很是高興,便將其封為義成公主,嫁給始畢的父親啟民可汗,成為突厥高貴的可敦。可是后來……”
楊廣竟然說不下去了,袁紫煙好奇的問道:“怎么了,病死了還是?”
“非也!”楊義臣憤憤的說道:“當初花樣女子嫁與年邁老可汗已屬勉強,不想沒幾年光景,老可汗病逝,突厥民俗實在不敢恭維,義成公主被迫又嫁與啟民之子始畢!依漢室禮數(shù),一女侍奉二夫都會受盡非議,何況還是父子!唉,聽聞公主生不如死,幾度想要自盡,若不是怕一死引起大隋與突厥的矛盾,只怕早就殉節(jié)了。”
“哦,那就更好辦了!”袁紫煙興奮的直拍小手,立刻引來幾人側(cè)目,大家正說得傷心,你還高興!
呃,袁紫煙尷尬的吐吐小舌頭,又說道:“大家聽我解釋,現(xiàn)在派兵或者臨時挑撥離間,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眼下倒是可以派人秘密與義成公主聯(lián)系,對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許就能幫到咱們?!?p> 一通沉默之后,楊廣遲疑的問道:“這可行嗎?”
“也許值得一試?!睏盍x臣上前道。
也有大臣提出反對意見,雖然是一身侍二夫,但不管是啟民可汗,還是始畢可汗,畢竟那是突厥的風俗,在當?shù)剡@算不得恥辱,反而人們更多贊美女子的魅力。
所以,反對派的疑惑便是,義成公主真的會幫助大隋嗎?畢竟她的悲劇都是大隋皇室造成的,而現(xiàn)在的可汗畢竟是她的丈夫。如果義成公主真的寫信告知她的小叔子要造反,事后事情敗露,那也是死路一條,義成公主會冒著生命危險促成這件事情嗎?女人畢竟是女人,丈夫才是天。
“我不能不說,大家的顧忌都十分有道理。但是,目前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嗎?”袁紫煙反問一句,大家面面相覷都沒有吱聲。袁紫煙又接著說道:“現(xiàn)在,突厥三萬鐵騎就守在城外,說不定明天一早還會有無數(shù)提前埋伏好的突厥兵來攻打代州?!?p> 是的,大家想到這里便一臉驚恐之色。
“前面咱們已經(jīng)說過,始畢此次是有備而來,既然都能蒙混滿朝文武大臣,將陛下陷于危難之中,那么他的大后方也應該是重重把關,相對堅固。所以,我們不可能短時間內(nèi)去收買他留在突厥的親信。”
“那么,我們就一定能說服義成公主嗎?”宇文化及問道。
“不一定。”袁紫煙立即道:“但是,有一點的把握卻很大,那就是如果此番游說不成功的話,義成公主也不一定會將這件事的始末告訴始畢?!?p> “陛下,老臣覺得紫煙姑娘的話十分有道理。突厥勢頭猛烈,此番交戰(zhàn)必定十分慘烈,曠日持久下去也未可知。所以,能讓他后方動亂,讓其主動退兵,確實是上策啊。”楊義臣上前道。
“也罷,朕即刻休書一封,秘密帶往突厥,親呈義成公主。”楊廣下定了決心。
“陛下,兵荒馬亂的,隨身帶著密信更容易暴露。不如就是你一件常用的物件,而且也是義成公主見過的。始畢這么大動靜,義成公主肯定是知道的,不需要多說什么,只要把陛下的意思轉(zhuǎn)達過去,她就會有所選擇的?!痹蠠熃ㄗh道。
“對,對,還是紫煙姑娘想的周到?!睏盍x臣贊賞道。
楊廣想了想,讓許庭輔取來他的寶劍,解下來上面精致的瓔珞穗子,據(jù)楊廣說,這是他剛封為晉王時,義成公主送給他的賀禮。
多年來,楊廣換了好幾把精致佩劍,但是這穗子卻都沒有義成公主制作的精細,所以一直都在用。
突然,楊廣拿起寶劍,在手指上劃了一下,立刻鮮血涌出。
眾人嚇了一跳,噗通通都跪下了,不知道楊廣這是什么意思。許庭輔驚恐萬分,帶著哭腔喊道:“陛下,怎能自傷龍體!”
楊廣并不答話,而是將幾滴血滴在穗子之上。事不宜遲,楊廣隨即讓人仔細包好,立刻從南門悄悄出去,繞行前往突厥,給義成公主送去。
袁紫煙心里暗自贊嘆,楊廣這才是苦肉計,什么話都不說,只是幾滴血,說不定真能觸動義成公主的思家之情。
距離始畢到來不到三個時辰,一場全面的戰(zhàn)役終于爆發(fā)了!
早就埋伏在雁門四周的突厥士兵,猶如潮水從四面八方向著代州城圍困而來,殺聲震天。
幾乎沒有一秒鐘遲疑,見時機成熟,始畢立刻下達了全面進攻的號令,這股滔天的人潮立刻向著搖搖欲墜的代州城飛奔而來。
城墻上的弓箭手,立刻向著下方黑壓壓的突厥士兵放箭,一排排突厥士兵倒下,卻又有一排排瘋狂的涌上來,殺也殺不盡。
“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大隋?”楊廣站在城樓之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著底下的一切。
足足有至少十五萬以上的突厥士兵,將代州城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而且遠處還不斷有更多的士兵圍堵過來,也許最終數(shù)字,三十萬都不止!
袁紫煙也看得心驚膽戰(zhàn),知道始畢為了這一戰(zhàn),那是調(diào)動了最大程度的力量。袁紫煙在心中暗自慶幸那位信使早行了一步,否則以現(xiàn)在的情況看,是絕對不會從城中混出去的。
代州城內(nèi)總共六萬兵馬,兵力是目前突厥士兵的一半都不到,而再過幾個時辰,將會有更多的突厥士兵到來,數(shù)倍于代州自身的力量。
“如此能堅持多久?”楊廣黯然問道。
“只怕最好的情況也不好超過半日!”楊義臣憂心忡忡,直言道:“而若是突厥增援到來,只怕是代州城岌岌可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