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你要殺我嗎
龍淵冷哼一聲,花木容不知道龍淵想干什么,卻只見付宸析突然身子一軟,朝地上跌去。
與此同時,天上的圓月重新變回了闕月。
花木容眼疾手快,一下攬住付宸析。后者臉上符文如遇到貓的老鼠般撤退,片刻就已退得干干凈凈,付宸析的臉愈見。
花木容探她體內(nèi)妖力,果然已被挖得一絲不剩。
木容凝眉為她傳送妖力,只一會兒便已力竭。他本就歷經(jīng)苦戰(zhàn),又為付宸析開啟結(jié)界。剛才與那些凡人糾纏,不過是想多爭取點時間回復(fù)體力,讓后續(xù)進(jìn)行得更為順利。
花木容將付宸析平放到地上,輕輕一點,瑩瑩綠光包圍了她。他一打響指,憑空燃起幽幽綠火,照亮一方天地。
方才氣焰囂張的胖娘子等人,如今一個不落地挺尸當(dāng)場。這些人外形都姣好,若是忽略他們灰敗的神情與死氣,倒讓人以為他們不過睡著了。
花木容一臉淡漠走過去,不管怎樣,他們逃不過必死的結(jié)局。
這些人是付宸析享用過的殘渣。龍淵早就警告過他,要讓付宸析親自覓食。花木容雖然也照做了,但只讓小主人對極小撮獵物動手,其余仍是他經(jīng)手。
本是為了小主人的身心健康著想,可沒想到,這次龍淵親自出手了。
他看了眼天上月亮,原本龍淵只在滿月釋放詛咒,今夜的怕是幻術(shù)。
花木容臉色難看地猛錘了下地面,內(nèi)心含恨。只怪他不夠強(qiáng),妖與魔的差距,實在有如天塹——即使龍淵仍被封印著。
尸體并不好看,受到付宸析詛咒沖擊,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籠罩一層黑氣?;救菪揲L手指一點,瑩綠光輝鉆入人的衣袍,繼而刺入皮膚,如小蟲般探入人的血管,直通空洞心腔。
那黑氣得了導(dǎo)引,跟在小蟲探入,不一會兒已經(jīng)能順著血脈游走,速度比小蟲還快。花木容心驚,還沒收回小蟲,黑氣已經(jīng)蓋過小蟲,一口將之吞吃,無絲毫猶豫。
這部分妖力斷得如此迅速,連他都沒反應(yīng)過來。雖說不過是毫厘的損耗,花木容還是感到不妙。
付宸析身中詛咒,若人與之接觸,這詛咒便會傳染給接觸之人。這些人都成了祭品。
原本花木容釋放的小蟲起的昌引導(dǎo)作用,黑氣并不會動手,但今天卻出現(xiàn)了異常。這還是第一次發(fā)生這種情況。今夜非滿月,付宸析卻因詛咒爆發(fā)而暴走,惡詛氣息襲擊了結(jié)界中的每一個凡人。
若非他一早種下結(jié)界,待得這惡詛散開,怕是他有心阻止,也沒那實力了。大范圍擴(kuò)散的結(jié)果,就是他們的徹底暴露。
本來定下幾日后就離開此處,如今看來,不得不加快腳步了。
那黑氣尋至心脈,往中心一鉆,然后便發(fā)芽生長,片刻鋪滿整個人身?;救輰⒆约旱氖稚烊胍呀?jīng)空了的胸腔,咬緊了牙,然后猛地一握。
黑氣凝成實質(zhì),瘋了一般往花木容身上鉆?;救萆砩弦匀庋劭梢姷乃俣葏R聚玄黑的符文,那痛苦讓他臉色爆紅、青筋怒起,牙齒都幾乎咬碎。他的耳朵、鼻孔、眼角都滲出血來,入目皆是鮮紅。
這巨大的痛苦,若非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千百次,怕是早就痛昏過去、不省人事。但經(jīng)歷了再多次,花木容仍然無法習(xí)慣。
到最后,他幾乎耗干了力氣,渾身上下都是汗。他虛脫地抽回手,臉色白到幾乎透明,感到天旋地轉(zhuǎn)。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他才找回焦距,然后顫巍巍從地上撐著站起。
付宸析早耗盡了妖力,乖乖躺在付宸析懷中動?;救輥淼狡渌w旁邊,毀尸滅跡。收拾完最后一位趙虎時,花木容渾身不染纖塵,七竅之血也處理干凈了。
絕不能讓小主人見到他狼狽的樣子。
只是身后傳來細(xì)弱、微不可聞的輕呼:“哥……哥?”
付宸析震驚地看著花木容,面色蒼白如紙,嘴唇發(fā)青顫抖,但她還是逼出了余下的話:“為……什……么?”
花木容手一抖,依照以往的經(jīng)驗,付宸析至少會昏睡一天一夜,不可能這么快醒來,如此花木容才敢放心地下黑手。
他倒不是怕宸析知道他干的勾當(dāng),反正她遲早得知道?;救萑缃褡龅模潜M可能隱瞞真相,減緩付宸析的痛苦。但他明白,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付宸析必須獨自面對真相。
只是,這個時刻,來得越晚越好。天真歲月,付宸析擁有得越長越好。
但如果這刻已經(jīng)到來,天意如此,花木容也不會刻意拖延。
“什么為什么?”花木容問。他不知道龍淵控制付宸析到了哪一步,也不知道小主人都看到了些什么,他要先確定一下。
“哥哥,你殺了他們?”付宸析問,“趙虎他們?”
雖然付宸析也不喜歡他們,但他們畢竟……罪不至死。
“是?!被救菡f:“你看到了?何時開始?”
“你朝趙娘子動手的時候……”付宸析虛弱地說。她一向體弱,所以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并不懷疑。
“此為生存之道。”花木容朝付宸析走來,面色無悲無喜,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弱肉強(qiáng)食,不過如此,你已見過多次?!?p> 見花木容一點點逼近,付宸析眼中淚色漸濃,但她沒有退縮,而是定定凝視花木容,不閃不避:“我是弱者?!?p> 花木容沒停下腳步,卻不明所以:“嗯?”
“所以,”付宸析閉了閉眼,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如今你要殺了我嗎?”
像殺其他人一樣?
她醒來時,看到的是花木容冷峻的側(cè)顏,不復(fù)平日溫和,卻似有寒冰千重,霧鎖煙繞。那樣陌生,讓人看不透。
也許,她從沒懂過這位自稱被她爹救過一命的男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單方面轉(zhuǎn)述。付宸析從來沒有求證的資格和途徑。
她逃不了,所以她只能引頸就戮。
花木容來到近前的那一刻,她睜著眼。最后一眼見到的人是哥哥的話,來生再遇見的機(jī)會也會更大吧。
預(yù)想之中的殺戮并沒有到來,花木容反而單膝跪下,稍矮她一點。
“你想多了,小九。”花木容說,“我不可能殺你,永遠(yuǎn)都不可能,我是來護(hù)你的?!?p>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圓盒,放到付宸析手上:“剛才出去是想為你尋支藥膏,因為宵禁,費了些功夫,卻不曾想讓你受傷了,是我的錯?!?p> 原來哥哥不是拋棄她啊……付宸析心中大石落地,忍了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不想讓花木容看見自己這副樣子,于是捂住了眼睛。花木容也不勸她,只道:“抹在傷處就好。以后發(fā)生這種事,一定要告訴我,切記不可自己硬扛。”
付宸析嗯了一聲,沒有撤開手。她感覺花木容起身了,人走遠(yuǎn)后,她才平復(fù)了心境,把玉盒收入懷中。
她當(dāng)然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就抹藥。此時花木容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地尸骸,正在掃除細(xì)節(jié),謹(jǐn)防留下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