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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問仙

第三章 夷洲勝景

東海問仙 大悟道人二號機 4511 2023-01-01 18:44:05

  顧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當他恢復(fù)知覺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帶到了一個全然不同的地方。

  他身處在陌生的小屋里,置身于一張竹床之上,身上的衣服倒還是原來的衣服,而且還有人給他覆了一層薄薄的麻布被單。

  顧佑抬起頭,隨之便看到窗外景色:整個竹屋都搭建在山崖絕壁之上,這里的樹木要比吳郡繁盛得多,而且仍是一片青綠顏色,窗外吹來的風(fēng)也從寒冷變?yōu)闇睾土?。他這一覺至少被向南帶了七八百里!

  門開了,王羲之走進來,這時顧佑才終于看見了他卸去妝后的真實面容,這是一個外表至多不過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三綹長須垂至胸前,金冠鶴氅,腰佩仙劍,身長九尺,面如冠玉,儀表凜然,同顧佑往日看到的平凡老者“邵逸”完全兩人。

  “后生便是顧佑吧,正是貧道苦苦尋找十八載的人?!彪m然顧佑比王羲之年輕許多,修為更是可以忽略不計,但這位原本高高在上的靈寶派掌門面對床上的年輕人,語氣卻相當謙和,甚至讓顧佑覺得對自己還有幾分恭敬之意。

  “仙長,我現(xiàn)在是在哪里??!”顧佑不禁叫了起來,他不敢想象在他失去知覺的時間里已經(jīng)飛出那么遠的距離。

  “現(xiàn)在我們正處在臨海郡外洋夷洲群山之中,這里是貧道平日隱居之地,距吳郡有千里之遙?!?p>  “夷洲……”這個神秘的地名顧佑只有朦朧的印象,是從他那游歷江湖的舅舅那里聽來的,據(jù)說位于東南大海之上,離大陸有幾百里,自古不通華夏,緲無人煙,同時這里冬無霜雪,四季草木繁盛,只有少許遭遇海難的漁人或海商會在那里暫避風(fēng)浪,把夷洲的零星知識傳回江南。

  眼下王羲之這樣的修仙高人不但知曉遠在海中的夷洲,甚至能在夷洲山中結(jié)廬隱居,過高山大海如履平地,這已經(jīng)完全出乎顧佑意料了。

  “仙長前日為何化妝成老者?”顧佑對王羲之外形的巨大變化還是不大敢相信。

  “貧道畢竟掌管著天下第一大派,聲名在外,又是遍歷江湖尋找有望成仙之人。若不加化妝掩飾,即便微服出行也難免被人認出,徒添波折耳?!蓖豸酥忉屩?。

  顧佑對這個“天下第一大派”此前也多少有耳聞:自五胡亂華、衣冠南渡以來,連綿的戰(zhàn)亂幾乎摧毀了儒家法統(tǒng),在胡漢紛爭的北方儒學(xué)已經(jīng)幾乎銷聲匿跡,在東晉正朔所在的江南儒學(xué)也漸趨冷遇。佛教自東漢時從西域傳入,在北方或有發(fā)展,而在南方只會被斥為“胡教”而更受冷遇。

  三教之中,唯有主張清凈自然、長生成仙的道教最受飽經(jīng)戰(zhàn)亂的統(tǒng)治階級和普通民眾的一致歡迎。不但士子多習(xí)老莊玄學(xué),好談玄論道,民間也是大小道派層出不窮,知名者有天師道、太平道等多家,而最受朝廷看重的大門派莫過于靈寶派,說是“天下第一大派”也算名副其實了。

  顧佑見王羲之示意他起身,也翻身走下竹床,跟隨王羲之走到竹屋門口。放眼望去只見竹屋四周全無平地,完全懸在山崖之上,背后是百丈峭壁,陡不可攀;舉頭是茫茫云海,觸手可及;腳下是莽莽山澗,深不可測。顧佑根本不知如何下腳,倒吸一口涼氣。

  “后生,學(xué)道之人必學(xué)煉氣運氣,修為上乘之人便可以氣御劍,仗劍飛行。若能達真人一般修為,即使手無仙劍,折一根竹枝就可遨游于九州四海之上,與紫鶴為友,白云為鄰?!痹陬櫽营q豫的時候,王羲之和藹地挽住了他的臂彎,這讓顧佑甚至不由得想到了他早逝的父親。

  顧佑望見王羲之手一揚,腰間那把仙劍頓時從劍鞘中脫出浮于空中,現(xiàn)出籠著一層薄薄金光的本體,那金光相當純凈,找不到一分一毫的異色,雖然談不上很明亮,但給顧佑帶來的是一種溫暖舒適的感覺,甚至一直沁入經(jīng)脈深處。

  或許只有真正的仙劍才能有這樣的不凡能力吧,顧佑心中暗想。

  仙劍在王羲之指揮下漂浮于二人面前,整柄仙劍雖然在劍中也算相當長的,但依顧佑目測也不過五尺上下,容王羲之一人站立自然并無大礙,但要同時供兩個人站立,似乎仍然有些勉為其難。在顧佑還在猶豫的時候,王羲之早已攙著他的胳膊帶他登上了仙劍。

  顧佑只見王羲之凝神靜心,眺視遠方,伸出右手二指施法,兩人腳下的仙劍隨之加速,旋即飛出竹屋。

  仙劍速度甚快,在顧佑反應(yīng)過來之前,那懸于山崖之上的小竹屋就已不見于他的視線。他無意間往下一瞥,望見一片片蒼莽的森林,距腳下少說也有上百丈,而腳踏的則只是不及半腳寬的劍身,不由得身子一顫。幸而接下來他就被王羲之穩(wěn)穩(wěn)一扶,不至于從仙劍上滑落。

  快速飛行的仙劍帶來陣陣疾風(fēng),風(fēng)聲尖利,在初嘗御劍飛行的顧佑聽來像狼的嘯叫一樣讓他恐懼。

  王羲之帶著顧佑越飛越高,股股涼意向顧佑襲來,衣著單薄的他不禁有些發(fā)戰(zhàn),不敢細看身下快速變小的景物,只敢緊緊依偎在王羲之肩上,生怕有一個不穩(wěn)就會從劍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二人乘著仙劍飛入頭上云層,顧佑頓時感覺自己如同置身大霧之中,幾步之外便是一片朦朧,方位也已完全不可辨認,于是他緊緊閉上雙眼,只用其他的感官感受在云中穿梭的奇妙感覺。

  云層中飽滿的水汽隨時都想要溢出,讓顧佑感覺自己臉頰上、手上都有濕涼濕涼的感覺,同身畔仙長帶給他的暖意全然不同。閉上眼睛的顧佑隱隱約約感覺到有露珠凝結(jié)在自己手上,輕輕從他身上滑落的露水還有些許癢意,好像一片片羽毛從他皮膚上劃過。他盡情呼吸著云中水汽充盈的清新空氣,清涼感一直可以傳到肺腑之中。

  慢慢地,顧佑感覺自己的情緒也變得十分寧靜,對在高空飛行的懼怕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就連周圍的風(fēng)聲聽起來也變得舒悅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臉上濕潤的感覺霎時消失了,顧佑睜開眼睛,低頭望見云層已經(jīng)落于自身之下,不禁有些心潮澎湃之感。再仰頭環(huán)視左右,只有零星數(shù)座巍峨高山挺立于云海之上,彼此相距甚遠,仿佛云海中漂浮的幾座小島。

  這些高山離自己大都有些距離,但也可大略看出山上的植被變成了幾乎清一色的松樹,再往高處松樹也變得越發(fā)低矮直至徹底消失,只剩匍匐在山上的灌叢。由于此時正值冬季,雖然夷洲低地并無霜雪,但這些上千丈之高的山仍然被瑩白的積雪所覆蓋。

  上午的太陽照在山頂,積雪把日光反射的分外耀眼,像是置于山頂?shù)拿髦?。置身于如此之高的地方,顧佑也感覺呼吸有些困難,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迫著,但眼前的瑰麗景色足以讓他忘了這一分不適。

  “仙長,這里簡直就像仙境啊!”望著四周景色,顧佑情不自禁對王羲之喊道。

  王羲之沒有理會顧佑所言,他的目光完全轉(zhuǎn)向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凝視良久后手往山的方向一擺,腳下仙劍遂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向那座最高峰飛去。未幾,王羲之又把右臂緩緩抬起,朝斜上方舉起,五指捏在一起,劍尖也應(yīng)王羲之指揮緩慢翹起,直到和水平面成相當角度,整把仙劍飛行方向遂轉(zhuǎn)為斜上方。

  顧佑猝不及防,一時沒能在變?yōu)槁N起的仙劍上站穩(wěn),差一點就要滑落下去,這時又是王羲之有力地挽住了他。再度虛驚一場的顧佑完全不作他想,只是牢牢牽住王羲之的左臂,等待他飛至山頂降落的時候。

  那如同明珠一樣的山巔終于出現(xiàn)在二人眼前,整座山雖然高大但并不險峻,雖然有積雪覆蓋,但依稀能看出有六道山棱通向主峰,每道棱下各有略低于主峰的山峰數(shù)座,而這些略低山峰上的積雪也泛著日光的色澤,頗有眾星拱月之感。

  王羲之調(diào)整仙劍轉(zhuǎn)為平飛,逐漸減速,穩(wěn)穩(wěn)地在山巖上停靠,顧佑也就隨著王羲之一同走下了仙劍。

  “這里就是夷洲的巔頂,自古不為人所知,貧道借古籍命名為岱員山,山高一千六百余丈,于峰頂遠眺可望及千里,據(jù)稱八閩百越之地也依稀可見?!蓖豸酥严蓜κ掌饋?,向顧佑介紹著。

  顧佑舉目四望,山下四處云海翻滾,舉目皆白,除了往西隱約可見白云間隙有大海,其他皆被云層遮擋,無法看清地貌。正在顧佑焦急之時,王羲之抬手向山下云海輕點數(shù)下,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讓顧佑更是驚訝。

  云海隨著王羲之所指逐漸靜了下來,隨即慢慢散開,露出下方的土地,夷洲全景逐漸在二人眼前展開。

  往北方望去,幾條隱約可見的急流從山間流淌而下,逐漸變得平緩,在土地肥沃、屋宇散布的盆地相匯,變成一條不小的河流蜿蜒流入東海。

  往東方望去,眼前一片郁郁蔥蔥,綠色一直延伸到海邊,大海中有一道明顯比周圍海水色澤更暗的寬廣海流涌向東海深處,不知其所終。

  往南方望去,夷洲山地向南一路延伸狀如巨龍,難見盡頭,遠處又似有崇山,高峻與岱員山不相上下。。

  往西方望去,夷洲與大陸之間的海峽清晰可見,最窄之處也有四百余里寬,藍色海水的盡頭是一道極為廣袤的綠色,綠色向西南與東北方向延伸,完全看不到邊界,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之下,應(yīng)是大陸了。

  顧佑忘情地望著他從不敢想象的壯美景色,甚至完全忘卻了高山上不時襲來的清寒,更不去想王羲之是如何做到“撥云見日”的。

  自記事起,顧佑只是在建康和吳郡之間轉(zhuǎn)圈,這里基本是一馬平川的田野和水網(wǎng)。即使登過可以稱之為山的東西,實際上也不過是些高幾百尺的土丘。

  過往他書上也知道多座華夏大地上的名山,如泰山、王屋、少室、終南之類,但那些山都去他未免太遠了一點,許多更是地處北方,早已淪入胡塵多年,更無緣得見。

  登上高山巔頂,究竟能看到什么呢?這個問題此前在他的腦海中至多不過是偶爾劃過,今天卻出人意料地得到了解答。而且無論從景色上還是高度上講,他如今身處的夷洲仙山和只能在書中得見的諸多名山相比都毫不遜色,甚至還猶有過之。

  “這是……”顧佑知道遙遠西邊的那一片無邊際的綠色定然是華夏大地,但他也只是對自己所成長的揚州地理略為了解,能稱得上熟悉的更是不過建康、吳郡、義興、吳興、會稽幾郡而已。如今身處距吳郡上千里的夷洲之上,大海對側(cè)究竟是何州何郡,他也不是十分熟悉,只是從景色能推斷,那里絕對不是草木凋零的揚州。

  “夷洲上古不通中土,惟孫權(quán)主吳國時嘗派衛(wèi)溫諸葛直出海首探之,始為世所知。二十年前貧道隨尊師抱樸子首度云游至此,為其美景所驚。十八年前尊師仙逝,貧道乃始將靈寶派遷于此,并于夷洲深山中結(jié)廬隱居?!?p>  “那里是江州,晉安郡,古時為閩越所居,后漢時為揚州地,本朝武帝設(shè)郡,惠帝將其從揚州分出至江州,五胡亂華以降中州之人南渡,晉安郡人口也漸多?!?p>  “那里是淡水河,貧道將靈寶派遷入夷洲,沿淡水河直至其后方山地營建殿宇屋舍,供門內(nèi)弟子所修煉居住,并開墾田地耕種,如今已頗有規(guī)模。”

  “那是夷洲的山地,形勢險峻,人跡罕至,惜貧道也未能深入其間,探其一二。”

  “那暗色海流是落漈,人卷入其間百不返一,相傳落漈會流入東海龍宮之中?!?p>  王羲之十分平靜地向顧佑逐一介紹著,顯然這對于他已經(jīng)是極為熟稔的事情了,而顧佑此時心緒卻極為復(fù)雜。

  和初遇到王羲之的那天一樣,今日對于顧佑也是極不平常的一天。但較之那天他必須在茫茫大海中冒著淹死凍死的風(fēng)險和大浪搏斗,今天他隨著王羲之御劍飛行,凌極仙山絕頂,一覽夷洲不凡景色,大大開闊了眼界,同三日之前不吝天淵。不論怎樣,他在遇到王羲之之后的生活同從前肯定不能一樣了。

  “現(xiàn)在已過巳正,我們必須馬上返回了,否則無法在午時之前抵達蔽舍。”顧佑對神奇景色的流連被王羲之打斷了,這時他也徹底體驗到太元山極頂?shù)暮?,全身不由得打?zhàn)。

  二人重新登上仙劍,飛離了太元山峰頂,仙劍在王羲之指點下劍尖朝下,一路向低處疾速飛去。與往高處飛截然不同的感覺讓顧佑不由得緊緊擁住王羲之,閉眼不敢看四周景色,這一次連身側(cè)風(fēng)聲都不為神經(jīng)緊繃的顧佑所注意了。

  不知過去多久,仙劍轉(zhuǎn)為平飛,顧佑小心翼翼睜開眼睛,四周又景象變回他早晨所看到的蒼翠之色,稍傾那座竹屋也重新出現(xiàn)在顧佑視線之中。與此同時仙劍的速度也又一次慢下來,最終穩(wěn)穩(wěn)停在竹屋里。

  經(jīng)歷了上午這么一番有驚無險的云游之后,顧佑此時也感到一陣陣疲憊的感覺襲來,走進竹屋后就一頭栽倒在床上,空蕩蕩的腸胃也隨著搖晃的小床一起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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