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曦后肩頸的槍傷血流不止,很快順著白襯衫的衣領往下流淌,將整個后背染成了紅色。
他卻感覺不到痛,心心念念著的是簡寧的傷情及安危。
然而后肩頸上的槍傷導致脖子活動不那么靈活,他只能僵著脖子前行。
當走出中心廣場外圍,不再受擁堵的妨礙后,他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出租司機見此情形,也不多問,直接拉上兩人奔著市重點醫(yī)院飛馳而去。
簡寧被推進了手術室。
崔云曦留在外面等候。
此時他才感覺到傷口劇痛+疲憊不堪。
今天從一早開始,一直在路上奔波,未有停歇,殫精竭慮,身心交瘁!
此刻停止下來,疼痛、勞累紛至沓來。
但他仍舊神經緊繃,無法松懈,更不敢片刻離開,去治療自己的槍傷,只因他擔憂簡寧的安危。
她沒有外傷,卻昏迷不醒。剛才一路抱她來醫(yī)院的途中,她一丁點兒知覺都沒有,會不會有嚴重的內傷呢?
崔云曦等在外面,各種胡思亂想。手術還在進行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越發(fā)的焦灼不安。
此時此刻,她的家人應該守候在此。
可是他不曉得簡寧有什么親人,更不知道該如何聯系他們。
想了好久,他想到了子強,讓他跑一趟簡寧家去通知她的家里人。
他趕忙掏出手機打給子強,結果發(fā)現手機早已經沒電關機了。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認為應該想方設法通知到她的家人,讓他們盡快來醫(yī)院守護簡寧。
于是他離開手術室,快速跑去了最近的護士站。
護士站值班的是一位年輕的小護士,正低頭記錄著什么。
“你好?!彼Y貌地打聲招呼,語氣中帶著萬分的焦急。
小護士抬頭,見他衣服上一大片血跡,不禁大驚失色!
她趕緊從護士站跑出來,只見他白色襯衫的整個后背都被鮮血氤氳成紅色,后肩頸處血肉模糊,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傷口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曉得他怎么直接找到護士站來了?
此刻也顧不了這么多,先幫傷者治療為先。
“我給你找個醫(yī)生處理一下吧?!彼詾樗莵碚裔t(yī)生看傷口的,扭頭就要走。
崔云曦一把將她拽住,焦急地說:“我不是來治療傷口的。我手機沒電了,現在有急事,必須馬上打個電話,麻煩借電話一用!”
小護士愣住了,眼瞅著他滿身的鮮血和慘不忍睹的傷口,他不著急治療,反而急著打個電話?
但見他真誠的眼神,不像是說謊,何況他還身負重傷。
小護士為難了,呆住不知道該說啥了。
“麻煩你,借電話用用可以嗎?”崔云曦再一次催促她。
“你等著!”她撂下一句話就跑進護士站,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護士站的電話不能隨意外借,你用我的吧?!?p> 這次輪到崔云曦愣了一下,但他旋即接過手機。
“謝謝!”
他感激這女孩兒對他的一份信任,但他此刻最急迫的是先聯系上宋子強。
雖然后肩頸的創(chuàng)口還是痛不可抑,但眼下的他還顧不上這些,他必須先把簡寧的事安排妥當,才能考慮去治療自己的創(chuàng)傷。
這小護士原本想推脫,但看他態(tài)度誠懇急迫,口氣不容拒絕。
又見他人生得高大英俊,嗓音充滿磁性,面對著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帥臉,態(tài)度懇摯地向自己發(fā)出請求,任她再高傲冷漠,竟然也招架不住。
崔云曦接過手機,快速地撥出一串數字,放置耳邊。
電話里傳出連續(xù)的“嘟嘟”聲,他的心臟也隨著響聲一下下跳動。
“接呀!快接呀!”他一遍遍祈禱宋子強快點接電話,只因心里面還掛念著手術室那邊的情形。
響了好久,電話才被接起。
“子強,是我?!彼炔患按仃U明身份。
“云曦!”聽得出來,接到他電話的宋子強充滿幾分驚喜?!拔医o你打了好多個電話……”
“聽我說!”他果斷地打斷他?!澳悻F在馬上去簡寧家,通知她的家人到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手術室,簡寧昏迷不醒,正在做手術?!?p> “明白!”宋子強聚精會神地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
“要快!即刻去!”
“好!我現在就去!”宋子強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
崔云曦緊接著補充說道:“我手機沒電了,你帶個充電器給我。找到她家人后你也一起來手術室外找我,見面詳談。”
“明白了?!?p> 兩人簡短地交流后,崔云曦掛掉電話,將手機遞還給小護士。
“謝謝!”他再次向她表達謝意,扭頭就走。
“喂!”小護士叫住他。
他回頭,那一剎那,小護士心跳加速,連面頰都緋紅了,說話帶著顫音。
“那個……我想提醒你記得看醫(yī)生?!彼贿呎f一邊指著自己后肩頸位置。
“好,我會的?!闭f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著他頭也不回、堅定走遠的背影,小護士獨自歡喜,獨自悲傷。
歡喜的是,在工作的這種地方,竟然能遇見這樣一個只一眼就能讓她怦然心動的男孩兒。
這不可不謂是天注定的緣分。
但緣分也僅限于此。她和他,也僅僅是這偶然的一面之緣,今后不會再有交集!
心念及此,小護士不免黯然神傷。
而崔云曦,一心牽掛著簡寧的狀況,哪有心思留意這些,對小護士的暗送秋波渾然不覺。
他告別了小護士后,急急忙忙返回手術室門口。
手術室的大門依然緊閉,手術還在進行中。
不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醫(yī)生有沒有出來尋過家屬?
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在手術室外徘徊,大腦浮想聯翩。
簡寧是被人撞擊致跌倒,并非中槍,亦無外傷,為何會陷入昏迷?
手術遲遲不結束說明了什么?難道情況不樂觀?莫非她在跌倒時傷到了哪里?
如果簡寧有危險,又或者手術中需要家屬確認什么,那該如何是好?
子強能否順利找到她的家人?并把他們帶到這里來?
此時此刻,簡寧最需要的是家人的守候,而她的家人,也理應第一時間了解簡寧的狀況。
他不停地向著電梯口張望,每一次電梯門打開,都會心跳一下,可每一次都讓他失望。
終于,電梯門再次打開的時候,他看到了宋子強的身影。
可再看看他身后,空無一人。
子強走近前,對他說:“她家里沒人,我按了好半天門鈴,始終沒人應。”
子強說話還有些帶喘,顯然奔波趕路,未及休憩。
崔云曦聽罷,心涼了半截。
通知不到她的家人,萬一簡寧醒了要找親人,抑或手術中有何變故,他該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手術室,大門巋然不動,手術沒有結束的跡象。
但愿手術順利,一切待她蘇醒后再從長計議。
他轉身回頭看向手術室的一瞬間,宋子強留意到他后背的衣服都是血,白色的襯衫完全被血浸透了,顯得格外刺眼。
宋子強心驚肉跳,馬上追問他:“你是不是受傷了?”
崔云曦這才記起來自己的傷勢。
一直的焦慮擔憂,讓他忘記了傷痛。剛剛護士小姑娘的善意提醒,他感激在心。
但是因為記掛著簡寧,很快被他拋諸腦后。
這會兒被宋子強提起,他才重新記了起來。
宋子強仔細察看他身后,發(fā)現是后肩頸處受了傷,血一直流,且未采取止血措施,導致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傷口是被子彈擦傷的,幸好子彈沒有射進肌膚,否則他撐不了這么久。
就算傷口不深,但因流血過多過久,血已凝滯,傷口處結了一層厚厚的、黑紅色的血痂。
宋子強的心都揪了起來,這么久不處理傷口,感染的幾率很大。再處理起來會很痛苦,而且十之八九會留下疤痕。
“怎么不及時處理傷口?你可是正身處醫(yī)院???”宋子強關切的口吻中帶著幾分責備。
“簡寧這里走不開,不知道手術中隨時會發(fā)生什么情況?!?p> “這個女人對你就這么重要嗎?重要到可以不顧惜自己的生命?”
宋子強一句話問得崔云曦語塞。
“再怎么樣,你也得懂得愛惜自己,不然還有誰來愛惜你?你為人家付出這么多,人家知道嗎?”
子強替云曦不值,忍不住替他鳴起不平。
“我知道了,我現在去看醫(yī)生?!彼幌敫巫訌娂m纏這個話題,硬是把話岔了過去。
“你快去吧,我替你在這里守著,有事打你電話。”
他從兜里掏出充電寶,遞給他?!鞍咽謾C充上電?!?p> 崔云曦接過來,一邊插進充電口,一邊問他:“中心廣場后來什么情況?尹哲峻還平安嗎?”
宋子強起急,心想你自己都掛了彩,絲毫不上心,還有功夫關心閑人閑事。
但這就是崔云曦,永遠把自己的事置之不顧。
于是他說:“中心廣場的殺手沒過多久就停止了射擊,應該是撤離了。尹哲峻受了傷,傷勢應該不重。警察很快就趕到了,估計是尹哲峻通知了自己人,警察才會來得那么快。
明昊也知道,一旦失手,必須快速撤離。不能一槍擊斃尹哲峻,警察很快會找上來。”
“有沒有抓到兇手?”
“沒有。警察到達的時候,殺手已經撤離了。不過,警察已將周邊封鎖起來,進行挨個排查?!?p> “一個都沒抓到嗎?”
“你也看出來不止一個殺手?”
“很明顯,至少有四個?!?p> “看來明昊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誓要將尹哲峻置于死地!”
“哼!四個殺手都殺不了一個尹哲峻,明昊也就這么點本事兒了!”
“我會讓他付出代價!”崔云曦痛心疾首地說。
宋子強見他恨得咬牙切齒,知道他恨透了明昊。
他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云曦,你和簡寧沒可能的!你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雖然這次事件與你無關,但你與明昊有著撇不清的關聯,簡寧若知道了你的身份,是不會接受你的!”
“我知道!”他的聲音疲憊而蒼涼,充滿了無奈和悲哀?!拔覜]想跟她有什么可能!”
他轉身走了,腳步有些踉蹌。
看著他孤寂落寞的背影,宋子強長長地嘆了口氣!
崔云曦,他心中諸般悲苦,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