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手觸摸著他的雙頰。他臉上的肌膚光滑而細(xì)膩,富有彈性。
“就是不知道他是白皮還是黑皮?”她暗自想象。
“如果他皮膚白皙,那這樣的臉型,配上這樣的五官,著實就是個美男子了。”
兩人都靜默不語,各自懷揣心思,各自激動難安。
崔云曦凝望著她面色紅潤的雙頰。
空氣中夾雜著清香的氣息,微風(fēng)中裹挾著甜甜的味道。
她的手心越來越火熱,連帶著他的臉頰越來越滾燙。
“簡寧……簡寧……”崔云曦輕聲呼喚著她。
簡寧如夢初醒,方覺羞赧,迅速地將雙手從他臉頰上移開,直接緋紅了雙頰。
崔云曦看在眼里,會心一笑。
那天晚上,簡寧難得的睡了個好覺,做了個好夢。睡夢中,都帶著甜蜜的滋味。
有多久了,她都沒能睡過一個安穩(wěn)踏實覺?連她自己都記不得了。
第二天,崔云曦一大早就跑了過來。
三聲門鈴響后,外公打開了門。
門外的他雙目通紅,十足睡眠不足的模樣。
然而他精神卻很亢奮,像是有天大的喜事,一進(jìn)門就急著詢問外公:“簡寧人在哪兒?”
外公見他眼睛紅紅的,難免憂心,不忙著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先關(guān)切地詢問他:“昨晚沒睡好嗎?”
他沒直接回答外公,倒是著急忙慌地往二樓沖。
他三級兩級跨越臺階爬上二樓。
簡寧房間的門敞開著,他一出現(xiàn)在門口,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靚麗的背影。
只見簡寧坐在妝臺前的凳子上,一襲粉紫色宮廷風(fēng)復(fù)古睡裙,黑長的直發(fā)如瀑布般垂落腰際。
她正在對鏡梳妝。
雖然對著鏡子,但她眼睛并沒有看著鏡子,手里拿把梳子,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梳理著她的長發(fā)。
這些都是崔云曦在鏡子里看到的。
“當(dāng)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他不由得想起了這句古詩。
此情此景,像極了仙女梳妝。
崔云曦一時忘記了來找她的目的,竟站在門口看得呆了!
他不敢發(fā)出一丁點兒的聲響,生怕驚擾了她,生怕破壞了眼前的美好。
他放輕腳步,輕手輕腳走了進(jìn)來,在她身后站定。
粉色的梳妝臺前,一方形鏡子里襯映出面前人兒的倩影。
鏡中人兒妍麗無比。
她膚如白雪,眸如天星,唇如紅火,峨眉皓齒,雙頰暈紅,不施粉黛,清麗脫俗。
她手握梳子一下一下梳理著烏黑如緞的長發(fā),發(fā)絲搖曳在玉樣面龐的兩邊,真是筆墨難容的傾國傾城啊。
崔云曦屏住呼吸,呆呆地看著鏡子里的她。
盡管她雙目失明了,但在崔云曦眼中,她的眼睛依然晶亮靈動,顧盼生輝。
他正自發(fā)呆,忽見鏡中的她莞爾一笑。
但見她笑如春山,狀似嬌柳。又聽她柔聲說道:“你來啦?”
崔云曦由呆愣變作驚詫。
她看不到,也一直低著頭,自己已經(jīng)很小心了,就怕驚擾到她,怎知還是被她察覺了。
她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抿唇淺笑,淡紅的臉頰泄露出幾分俏皮。
她將梳子置于桌面,稍稍回轉(zhuǎn)身,長發(fā)遮住了半邊臉,含羞而道:“我聞到了你的氣息?!?p> 此話出口,淡紅的臉頰變作了深紅,她把頭埋得更深了些。
鏡中的她,雙眸含笑,薄唇輕抿,羞人答答,嬌媚生姿,霎那間,明月也謝了光環(huán)。
崔云曦伸手撫弄著她的長發(fā),微笑著、柔聲地、仿佛自言自語地喚了聲:“傻丫頭?!?p> 這稱呼是如此的寵溺,如此的愛憐,簡寧聽了竟然心里暖暖的、美美的。
她,喜歡這個稱呼。
如此美妙的場景,崔云曦想讓她喜上加喜,便適時地對她說:“簡寧,跟我出去一趟吧,我?guī)闳€地方?!?p> 誰知簡寧聽了,立刻收斂了笑容,面色暗淡下來,神色隨即也緊張起來。
“我不想去!”她直接拒絕了他。
這是崔云曦一早預(yù)料到的。
但是他也有足夠的信心說服她同意,并且他們的首次出行能夠順利。
于是他不慌不忙,繼續(xù)對她說:“簡寧,你不能一直悶在家里,總要走出去的。去面對社會,面對親友,面對你的伙伴,甚至是你的敵對。
人生無常,世事艱辛,每個人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艱難困苦??偛荒芤驗橐淮未煺?,就永遠(yuǎn)折斷了翅膀,再也不起飛了。
生而為人,不枉為人,即使再難再苦,也要努力成為一個有思想有深度的人,而不是拘泥于艱難困苦中不能自拔!
我們要不斷加深生命的深度,拓寬生命的長度,不要做一個思想淺薄、固步自封的人。
所以需要不斷地打破瓶頸,勇敢地突破自我。生命只有一次,理應(yīng)多姿多彩。
簡寧,外面的世界有更多的精彩等著你,你的生命還很年輕,不應(yīng)就此沉淪!你要去面對豐富多彩的世界,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崔云曦這一番話講得至真至誠,但在當(dāng)時的簡寧聽來,卻覺得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事情沒有發(fā)生在他身上,瞎眼的也不是他,講起大道理來當(dāng)然輕松。
直到多年以后,她了解了他的身世經(jīng)歷,回想起現(xiàn)下他所說的這一番話,才意識到這并非是他張口即來的一番空話。
而是通過他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所得出的生活感悟。也是他自我打氣、自我激勵的人生哲理。
但是當(dāng)時的簡寧并不能理解,也無法接受,以為這不過是他夸夸其談的一番大道理。
道理誰不會講?張口即來罷了!只是事情沒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又怎能體會當(dāng)事人的苦惱?道理講起來都是一套一套的。
崔云曦見她無動于衷,便直接亮出了他的底牌。
他將一個東西塞進(jìn)她的手里。
簡寧好生奇怪,用手摸索著,辨認(rèn)出這是一副眼鏡,她臉上疑云更甚。
“今天咱們無需再遮遮掩掩,就敞開了把話說個明明白白。
你不是不想走出去,你也不愿被困在家里,只不過你有你的顧慮。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恐懼什么。因為我跟你有著同樣的體驗?!?p> 話說至此,簡寧依然對他的話不屑一顧。
她淡淡地想:你怎會與我有同樣的體驗?又怎能與我感同身受?
我雙目失明,你卻炳如觀火;我的生活暗無天日,你卻陽光積極、樂觀向上,你怎可拿自己與我同日而語?
然而她又怎能意料,與她相比,他雖然雙眼明亮,但是他所經(jīng)歷的、所遭遇的,比她要凄慘數(shù)倍?
她又怎能意料,他的陽光、積極、樂觀,也不過是“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的心態(tài)罷了,其實他的內(nèi)心早已千瘡百孔!
生活再難、再苦,也要挺直脊梁走下去!
她又怎能意料,為了能切身體會她的感受,他特意扮成盲人,體驗盲人的生活與外出,真真正正地從她的角度體會到了身為盲人的不易與艱辛!
所以,他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發(fā)自肺腑的、出自真情實意的,絕非簡寧想象的空談大道理。
“簡寧!”他雙手握住她的雙手,誠懇地對她說:“不能因為你眼睛盲了,就從此一蹶不振,自暴自棄。盲人更應(yīng)該走出去,去嘗試一些東西,通過戰(zhàn)勝自我,把自己投入到跟其他普通人平等的社會位置上去。而不能讓眼盲成為你退縮、怯懦的借口。
你雖然失去了光明,但你還能聆聽,還能觸摸,去用你的嗅覺聞花香,用你的觸覺感受事物。
只有走出去,才能呼吸新鮮空氣;只有走出去,才能感受大自然的氣息;也只有走出去,才能體會人文景觀。
大膽地走出去吧,簡寧!去感受空氣,感受路途上的人心。
你雖然看不到世界,但要讓世界看到你!而不是讓世界摒棄你!
勇敢些,簡寧!相信自己,也請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生活不會拋棄你,命運不會舍棄你,而我,也不會放棄你!”
他說得激情澎湃,血脈賁張,同時將她的雙手握得更緊了些。
他的一腔熱血感染了她,他的一番激情感動了她。她被激發(fā)得熱血沸騰,面紅耳赤。
“簡寧,我知道你不想使用導(dǎo)盲杖的原因,是因為你不想讓別人看出你的眼睛不便。
我理解你,也支持你。
你可以不用,真的可以。
因為我已經(jīng)找到了其他的辦法,能夠安全地引導(dǎo)你外出行走。我也已經(jīng)為你的首次出行做好了充足的準(zhǔn)備。
這個墨鏡就是其中之一?!?p> 他指著她手里拿著的墨鏡,認(rèn)真地對著她說:“戴上它,沒人會看出來你的眼睛看不見。
另外,我了解到有一種引領(lǐng)盲人行走的技巧,叫做導(dǎo)盲隨行。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并且也反復(fù)練習(xí)了多遍。
雖然還沒達(dá)到特別熟練的地步,但我有信心能夠平安、順利地帶你走出去。
只要第一次出行能夠順利,以后的行走、外出,對你來說,都不再是個事。
今后你將會逐漸地打開心結(jié),敞開心扉,變得越發(fā)勇敢堅強(qiáng)。
簡寧,相信我!就先相信我這一次!好嗎?”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看,滿腔熱血地期待著她不要拒絕。
“嗯!”簡寧堅定地點了點頭,接受了他的建議。
她終于對他給予了信任!
崔云曦十分激動,激發(fā)得熱淚盈眶。
簡寧也特別感動,感動得雙目含淚。
“為什么他要對我這么好?”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這個一直深藏于心底的疑惑,再一次地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