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乖乖聽話~
趙青黎沒有說話。
慕容宛隨手一揮,把桌上的書打落,站起身,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今天就學(xué)到這兒吧,這三本書,就擺脫先生了?!?p>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
趙青黎默默地撿起那本掉落的《月歌錄》,修長的手指拂去了書本上沾染的灰塵,坐在凳子上發(fā)起了呆。
初見大小姐的時候,她穿著一襲漆藍起針重蓮綾絲緞裙,明亮的眸子像小兔子一樣忽閃個不停,發(fā)髻上鑲金步搖隨著她歪頭微微晃動,煞是可愛。
心明明怦怦跳個不停,他卻還要佯裝鎮(zhèn)定,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她問好。
本以為她是個乖巧靈動的姑娘,卻不想是個上天入地的“小祖宗”,從小到大,鮮少有人喊他的全名,可她每次見到他,都要遠遠喊一聲“趙青黎”,而且,還生怕別人聽不見,一定要扯起嗓子來喊。
可這樣也未嘗是個壞事,以后聽到有人喊“趙青黎”這三個字,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但自從上次以稱呼威脅她,她漸漸改了這個習(xí)慣,知道恭恭敬敬的喊他“先生”了,實際上,他并不是想要她從稱呼上來表達對他的尊重,只是每每她喊他“趙青黎”,他總擔(dān)心自己逾矩。
喊他“先生”,倒還能時刻提醒他,他們只是利益關(guān)系。
他對大小姐,確有一見如故之感,可在地位與權(quán)勢面前,這種一見如故抑或一見鐘情就該另當(dāng)別論了。
趙青黎將三本書整理好,將包袱系好,出門時瞧見慕容宛和侯爺正在逗夭夭,他嘴角含笑向著慕容胥作了一個揖,示意自己要走。
慕容胥胡子微微上揚,三兩步走到他面前,道:“已是晌午了,青黎先生何不吃完飯再走?”
趙青黎腰身一彎,道:“多謝侯爺,只是家母在家,不能沒人照顧?!?p> “既是家中有事,我也不便強留,不知老太太近日可好些了?”
趙青黎扶了扶包裹,道:“靠藥強撐著罷了?!?p> 在一旁逗貓的慕容宛手突然停滯在空中,片刻,她聽到父親說道:“等明日我讓阿四請個大夫,再給老太太瞧瞧,宛兒的書,就過些日子再教吧?!?p> 趙青黎眼中淚光閃爍,道:“那怎么行——”
慕容胥拍拍他的肩膀,打斷了他:“就這么定了,可不許推脫了。”
“多謝侯爺?!?p> 慕容胥欣慰地點點頭,回身沖慕容宛喊道:“丫頭,怎么不來送送先生?”
方才與趙青黎理論,她心中郁氣還未消,可想到趙青黎還要為老太太的事情煩心,又不免心軟,索性低著頭,悶悶說了句“先生慢走”。
余光里,趙青黎的笑容雖然模糊卻真切,只聽他溫柔地應(yīng)道:“好?!?p> 辭別趙青黎后,母親走了過來,撫摸著慕容宛的腦袋,道:“午飯準(zhǔn)備好了,快些去吃吧,難得宛兒這么用功,連飯都不吃就去找先生念書了?!?p>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總不能讓先生一直等著——”
“娘知道,宛兒長大了。”
父親臉色卻不太好,慕容宛用腳指頭都能猜到,是因為她方才對趙青黎不夠尊敬。
“讓你跟先生道個別,怎么一副先生欠你八十兩的樣子?爹跟你講過多少遍,對讀書人絕不能有絲毫的倦怠,咱們祖上就是靠讀書起家的,這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p> 這家中父母對孩子,總要有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如今這白臉已落幕,紅臉也該登場了。
盧氏在一旁笑著圓場:“宛兒快跟爹爹保證,說下次一定改?!?p> 慕容胥又氣又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總慣著她?!?p> 慕容宛心說他把她從小慣到大,如今反倒怪起母親來了。慕容宛向母親懷中靠了靠,撒嬌道:“娘,宛兒餓了?!?p> “娘讓廚房準(zhǔn)備了宛兒最愛吃的紅豆糯米團子,快去嘗嘗,好不好吃。”
慕容宛甜甜一笑,跑去了膳廳撿了兩塊紅豆糯米團子,第三塊還沒咽下去,就聽見母親說道:“這怎么好端端的飄起雪花來了?!?p> 父親笑道:“我早就料到會下雪,你看天上灰蒙蒙的,十有八九就要下雪,還下不小呢?!?p> 母親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道:“這雪確實是越下越大了?!?p> 父親擺擺手,招呼母親過來,道:“先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可慕容宛卻不關(guān)心菜涼不涼,她只知道,趙青黎沒帶傘,若是淋這么一場雪,他又該病好多天。
她抓起房間角落的油紙傘,不顧父親的呼喊,丟下一句“先生沒帶傘”就跑了出去。
慕容胥眉頭緊鎖,道:“這孩子自己追出去,迷路了該怎么辦?說是去送傘,卻又丟三落四,只拿一把傘,這準(zhǔn)備自己淋著回來?”
阿雯和小維面面相覷,心說小姐對洛城的大道小路頗為熟悉,比她們倆這常出去的丫鬟都要熟悉,但老爺接下來一定會安排人去追小姐,與其等老爺安排,倒不如主動把這差事攬下來。
阿雯和小維齊聲道:“老爺,我們倆去找找小姐?!?p> 老爺皺著眉頭看了她們一眼,道:“阿四也跟著去。”
路上行人紛紛,她的裙角被飄落的雪花浸濕,還沾了些路上的泥水,雪下得突然,不少行人借著醉仙樓避雨,有人蹲坐在門口,有人靠在門欄上,慕容宛路過時,還有幾個紈绔公子朝著她吹口哨。
這時,不知誰家的馬車急匆匆駛過,濺了她一身泥水。
她緊緊握著傘,沖著馬車狠狠罵了一句。
眼看雪越下越大,她卻仍然沒有尋見趙青黎。
正苦惱著,慕容宛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喊了一聲“大小姐”。
她驚喜地回過身去,才發(fā)現(xiàn)這聲“大小姐”并不是喊得她,那侍衛(wèi)彎腰伸出手?jǐn)v扶著那位小姐,柔聲道:“屬下來遲,讓大小姐濕了鞋襪,請大小姐責(zé)罰?!?p> 小姐宛然一笑,“要怪也要怪這雪下得突然,哪有怪你的道理?”
慕容宛握傘柄的手又緊了些,趙青黎的鞋襪,一定也濕了。
“大小姐?”
熟悉的聲音出現(xiàn)在她耳邊,只見趙青黎幾縷碎發(fā)粘在一起,不斷地滴著水,他清秀白皙的臉上濕漉漉的掛著好些水珠,他顯然沒料到能在這兒碰見大小姐,眼中滿是錯愕。
他桃花似的唇瓣開開合合,猶豫著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們就站在那兒,四目相對。
許久,趙青黎抬起手,為她拂去了方才濺到她臉上的泥水,道:“一路趕雪而來,大小姐可濕了鞋襪?”
她低頭看著自己沾滿泥點的鞋子,扭捏地挪了兩步,道:“不礙事,我?guī)Я藗?,我送你回去?!?p> 趙青黎把懷中的包袱遞給她,反手將她抱了起來。
她木訥地望著他,一只胳膊卻不自覺地搭在了他的脖頸上,平日里她在他身邊讀書,總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墨香氣,可今天雪太大,早已把他身上的味道掩蓋過去了。
趙青黎這弱柳扶風(fēng)的體質(zhì),怎么會抱得動一餐不落的她?
慕容宛望著他,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趙青黎,我重嗎?”
他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還可以多吃一點。”
“你若是抱不動,就把我放下了,我自己可以走?!?p> 他搖搖頭,腳步卻走得一步比一步堅定。
他的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讓人覺得無可挑剔,趙青黎的眼尾處微微泛紅,看得慕容宛也跟著耳朵發(fā)熱,終于,慕容宛忍不住撩撥道:“趙青黎,你為什么要抱著我?難道是因為——你喜歡我?”
“大小姐鞋襪濕了,走路不舒服?!?p> 他從不肯承認自己的喜歡,既如此,她偏要撩他。
慕容宛摩挲著他的脖頸,嬌滴滴地說道:“哥哥若是還嘴硬,我就粘著你,不下來了?!?p> 趙青黎的喉結(jié)上下一滑,責(zé)怪道:“不許胡鬧?!?p> 慕容宛嘲諷道:“是抱不動我,才不許我胡鬧的吧?!?p> 趙青黎眼眸一沉,沒有搭話,手上的勁兒卻更大了些,慕容宛看到他白皙的脖頸上青筋撕扯,慕容宛舔了一下唇,與趙青黎商議道:“趙青黎,你不用跟我逞強,你要是不行,就直接跟我說,我沒那么嬌氣,可以自己走?!?p> 趙青黎緊抿雙唇,仍是一言不發(fā)。
“趙青黎,你要是把自己累壞了,到時候我爹怪罪下來,我可擔(dān)待不起?!?p> 沉默。
“趙青黎,你平日里書都拿不穩(wěn),怎么抱我卻抱得這么穩(wěn)?難道是你今日偷吃強身健體的藥了?”
趙青黎停下腳步,低頭望了她一眼,凝眉道:“把傘拿穩(wěn)了?!?p> 方才慕容宛只顧說話,忘記手上還舉著一把白底印花油紙傘,趙青黎提醒她,她才注意到趙青黎右肩掛了好些雪花。
雖然她貪戀他的懷抱,但今日他淋了雪,又抱她走了這一路,他不知道要休息多久。
慕容宛蹙起眉頭,說道:
“趙青黎,你放我下來。”
“趙青黎,你信我,我真沒那么嬌氣?!?p> “趙青黎!”
可趙青黎卻并不搭她的話,眼睛望著長街盡頭,道:“別把書打濕了?!?p> ……
這個書呆子,對書的關(guān)心都比對自己的關(guān)心要多。
眼看就要看到侯府門口的石獅子了,趙青黎忽然停住了腳步,要把她放下來。
“當(dāng)心。”
他敢抱她,卻不敢讓別人看見。
慕容宛狡黠一笑,一只胳膊緊緊摟著他的脖頸,調(diào)侃道:“這一路上都被那么多人看見了,哪還差侯府這幾個人?”
趙青黎耳朵通紅,試圖用先生的威嚴(yán)來命令她。
“下來。”
“我就不,除非——你哄我。”
趙青黎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喉結(jié)上下一滾,當(dāng)真哄了起來:“乖乖聽話,不要再胡鬧了?!?p> 她滿意一笑,手勁兒松了些,兩條腿從他胳膊上落下來,一臉得意地望著趙青黎。
趙青黎的眼睛里似有一泓脈脈含情的清泉,他不停地吞咽著口水,試圖以此來緩解內(nèi)心的緊張。
慕容宛則目不斜視,直直地望著他。
終于,趙青黎敗下陣來,先挪開了目光。
“大小姐快些回去換身衣服吧,待久了,容易著涼。”
慕容宛道:“今天廚房做了紅豆糯米團子,吃完飯再走吧?!?p> 趙青黎婉拒道:“母親在家,還需要回去照顧?!?p> “等你回去,收拾妥當(dāng),再做好飯,那伯母幾時才能吃得上飯?要我說,你就在這換身衣服,然后帶些吃的回去,怎么樣?”
正當(dāng)趙青黎猶豫之際,身后突然有人道:
“這么冷的天站在門口,生怕自己不生病啊!”
青城笑笑生
希望你明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