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名喚菀娘
聽見宋言聲音,江瀲回頭看她一眼,手上動作暫停。皺了皺眉,移了半步擋在她正前方,將她與那女子隔開。
“那時…寒冬臘月…”
隨著那女子縹緲聲音開始訴說,她身上的冰霜又忽然開始漸漸融化。
從嘴唇開始,一寸一寸向下消融。
嘴唇開合之間,有濃濃的霧氣吐出。在這炎炎夏日顯得格格不入。
宋言微微探身去看,就見她雖面白如紙,但比起剛才冰雕一般,還是有了幾分鮮活。
“他說他要來找我,我便穿上了他說最美的紅衣煮茶等他,后來,他命人將我吊了起來,只因為他與大官家的小姐定了親事。”
話音暫落,她哭的難過,哽咽了許久,才又接著開口。
“天氣太冷了,我又穿的太少,于是我開始慘叫,求他放過我,還有肚子里的孩子。后來,后來我再也叫不出聲音,嘴唇凍得僵硬,身上開始結(jié)冰,連我的心跳都被冰封住了…我自小與他一起長大,十五歲與他結(jié)了連理。不過十九,就死了。我這一生也才之只有十九年,我的孩子也還沒有出世?!?p> 幽怨的聲音暫停,她抬臉忽然看向宋言,“這姑娘好生貌美,可也許了人家?”
幾人皺眉看向宋言,江瀲正要叫她藏好,卻聽宋言沒猶豫道:“許過,因為我父親身陷禍?zhǔn)?,又被退了婚。?p> 那女子哭聲一頓,幽幽看她嘆息道:“你我真是命苦…這般世道,女子不易啊…”
宋言怔了一怔,片刻卻再次沉聲開口:“你說我被退婚命苦嗎?我不覺得,我不是為了一個男人活在這世上的,若我家人安好,即便一生不嫁也無妨。我自有我自己的事情可以做。我只為自己所活。你呢?生前被那人殘害,死后又這般殘害別人屬實不該,他必定要遭報應(yīng)。你更不可將怨氣撒向不相干的人?!?p> 宋言這話說完,心中卻也惋惜,她雖在此作惡,但這樣的身世,也著實令幾人可憐。
“啊…”
聽宋言說完那女子忽然一聲驚呼,頓在了原地。她短短一生都在為那人活,她從沒想過還能獨自一人,還能為自己所活。
在看向宋言,眸中淚光閃爍,“你說得對…我那時候就是太過依附于他,我每一日都在等著他來看我,興起學(xué)得各色點心、刺繡也都是為了他。哎,終究是我錯付了,他不值得,我也害了自己?!?p> 宋言連忙道,“那被你劫走的也是個女子,你又何必為難她?”
女子抬眸,想起她說的青素云,嘆息一聲,“抓錯了罷了,那人正在樹后睡著,姑娘不必擔(dān)心,我只殺過往的男人…”
聽她漸漸動搖,硯川這時開口道:“你要知道,不是天下男人都像你那夫君薄情寡義,都叫你一棒子打死冤不冤?你這般殘害性命又豈是應(yīng)該?”
女子默了一默才道:“說句實話,這些年月來,我殺的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厭倦了這日子。倒是今日聽了位姑娘的話,有幾分新鮮。我若從前就想得開,早就叫鬼差送去投生了,本來是可憐我慘死,給了我下一世福祿雙全。奈何,奈何那時候太過含恨…”
言語之間滿是惋惜與后悔。悠悠嘆氣,只聽她又道:“今日叫公子收俘,菀娘無話可說,即也已經(jīng)厭倦這樣生活,就不會在害人。該像姑娘所說為自己活著…哦不,我已經(jīng)死了,冥界也不能在容我進去投生了…幾位且過路吧…”
說罷,頭頂密林竟沙沙作響,幾人抬頭去看,就見茂密樹枝開始抽動變換,漸漸地露出一片月光。
“怪不得這林子遮天蔽日走不出去,原來也與你有關(guān),”硯川冷哼,再去看時,林間已經(jīng)清晰可見路線,原來,他們已經(jīng)到了密林邊緣了。
女子歉意的福了福身子退到一旁,“奴已知錯。從此在不害人?!?p> 此時她溫婉嫻靜,微垂著頭立在一顆樹旁。
宋言看了一瞬,又看向江瀲后腦,輕聲問他,“她只能困在這里嗎?那會是多久?幾十年、幾百年?或者…是永遠?”
江瀲側(cè)頭看她一眼,微微抿了抿唇?jīng)]有回答。
思索片刻終是對那女子開口道,“我給你一道金符助你能進冥界,但你在此地作惡許久,冥界自有規(guī)矩處罰,待你受夠了處罰自可轉(zhuǎn)生,不過這處罰必定不淺,你自該琢磨受不受得住。還有一條路,就是入鬼蜮去生活。但永生永世再不為人,你自己選?!?p> 那女子聽他說完,不等猶豫登時感激涕零,急忙開口,“奴愿去冥府受罰,做鬼已經(jīng)做夠了,還望公子相助!”
語氣里的急切,是生怕江瀲反悔。
宋言輕輕吐了一口氣,若她能重新轉(zhuǎn)世為人,也算安慰前世凄慘。
江瀲只點了點頭,還有一事沒問清楚,“你先告訴我,這可是你那夫君?”
手腕抬起,除了纏了滿手的繩索,不知何時,那手中竟已提著一顆人頭。
而細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繩索也不是真的繩索,而是那人頭上的頭發(fā),此時纏在他手上的也就是那人的頭發(fā)。
宋肖璟與硯川看清之后同時嫌惡的后退一步,只宋言看不清楚,是江瀲特意將她擋在了身體一側(cè),沒叫她看見手里的人頭。
那女子面色不變垂首點頭?;卮鸬溃骸芭人懒耍蛯⑺^砍了下來。哦,不過他卻不是我殺的。是他那新婚妻子夢游之時,將他一刀捅死了?!?p> 當(dāng)真是遭了報應(yīng)了。
菀娘又道,“奴怨念所困脫不了身,便也將他困在這處,叫他眼睜睜看著多少負心男人慘死?!?p> 幾人蹙眉正聽著,忽然又一道聲音響起。
此時那人頭居然開口了,“你都要去轉(zhuǎn)世投胎了還不放過我嗎?我的身體在哪?到底在哪?!”
這聲音尖歷刺耳的很,倒不像是個成年男子的正常聲音。
宋肖璟此時也不害怕了,只奇道:“竟還能說話?”
硯川倒不好奇,只看向那顆頭若有所思道:“你不會…后來做了太監(jiā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