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章 飲酒
小兔也去看那山間花樹,此時以致深夜,哪里瞧的清楚。看了半晌,心道修行之人大概有他們妖精不及的過人之處。隨后覺得無趣。蹦跶著又去了別處。
云唳目光這時落在江瀲面上,勾了勾唇,復(fù)又將那酒壇子拿起來遞給他。
江瀲垂眸看了一眼,面上忽然暈開個淡笑,這次沒有拒絕,接過手中,仰頭喝下兩口。
喉結(jié)滾動,清冽的酒水順著喉嚨流入腹中。有股子熱氣升騰而起,染得他眼角眉梢?guī)Я藥捉z松散。
“云公子釀的好酒?!?p> 云唳道:“埋了整整三十年,就等著這一天?!?p> 江瀲緩緩點個頭,誠心的道了聲“恭喜?!?p> “江兄呢,作何打算?”
江瀲此時柔軟的眼角微瞇了瞇,想了片刻他問得是什么打算,許久才淡淡道:“趕路,除禍。”
云唳笑著搖搖頭,目光看了一瞬宋言又去看他,“然后呢?”
“然后?”
江瀲自問一瞬,忽然笑了?!叭缓?,若是活著,回昆侖祖祠復(fù)命,昆侖云巔,比你這山上還枯燥七分。若是死了…愿能葬個…熱鬧些的地方吧?!?p> 云唳眼中微澀,嗓音低沉道:“在下佩服江兄的大義凜然,只是我也很想知道,江兄不怕死嗎?像南山先生,避禍而來不遠萬里,這才是常人的選擇。你卻為何能如此坦然的去尋那禍?zhǔn)隆!?p> 從前江瀲回答這問題毫不拖沓,就好像已經(jīng)有了一套固定的答案刻在心間,此時他卻忽然有些猶豫。眼眸看著宋言,仰頭喝了一口手中清酒,終于開口,“我祖上為天下安穩(wěn)付出頗多,是無數(shù)長輩的性命尸骸堆積出來的,我族后輩只該繼承責(zé)任,乘祖輩大義,護天下安危。何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要護的不只是天下,還有昆侖,還有…心中惦記的許多人?!?p> 他語氣依舊清淺,像說著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卻讓人越發(fā)覺得,大義已經(jīng)刻進他的骨血,與他同生同死。
云唳心中洶涌,點了點頭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道:“我看這事沒那么嚴重,南山先生初到這處時,只告誡大家此后莫輕易下山,藏匿些時間便是,并沒說別的什么。你不必太過擔(dān)憂?!?p> 江瀲無言,只點了點頭。但天羽道人的那道符咒才是其中關(guān)鍵。兇險與否,早有定斷。
云唳想了半晌,還是道:“其實…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有些事,暫無定論你不愿貿(mào)然開口。在此,我便預(yù)祝江兄捷戰(zhàn)而歸,后生美滿吧?!?p> 后生美滿…江瀲心中默念,隨即笑道:“多謝?!?p> “云唳!你過來?!?p> 云唳抬頭去看,就見齊三沖他招手。彎起嘴角應(yīng)聲道:“就來?!逼鹕砼牧伺囊聰[上沾的泥土,同江瀲道:“失陪?!?p> 江瀲頷首??此哌h,掂了那酒壇也起了身。
此時夜風(fēng)習(xí)習(xí),眼前紅綢翻飛,再往前火光沖天人群笑鬧。他忽然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上一會。
停了片刻,拎著酒壇款步走向遠處。
齊三挽著云唳與硯川宋肖璟劃拳猜謎,輸了就要喝上一大盞酒。
宋言不敢喝酒,只坐在一旁看他們。這時發(fā)現(xiàn)一旁不知何時擺了個大盆,宋言看了片刻好奇道:“這是什么?”
齊三聽她說話,這時才想起這東西,連忙將蓋子打開去看,“是河蝦。腌了一個下午的,肯定很是入味,現(xiàn)在烤來吃正好。嗨呀!差點將它忘了。幸好你看見了,待會你嘗了必定覺得好吃?!?p> 幾人聽她說完探頭去看,就見那蝦子個頭不小,躺在澄清的腌料中已經(jīng)一動不動。
云唳道:“腌好了么,我來考?!闭f著起身去折了幾支細長樹枝,一枝穿上好幾只,又從火堆里撥出來幾塊燒成炭的木頭,舉到上面炙烤。
不多一會就有陣陣香味飄出,混合著炭香勾的人流口水。
最先烤好的遞給了齊三與宋言。兩人眼中閃著亮光接過,吹了兩下就一邊燙的指尖通紅,一邊又斯哈斯哈的去剝蝦。待蝦肉送進嘴里,只覺肉質(zhì)鮮甜彈牙,還有一絲淡淡的香氣縈繞齒間,果然鮮美異常。
宋言嚼的唇齒生香,奇道:“我第一次吃到這樣鮮美的蝦子,大概是新鮮的緣故么?”
齊三又遞給她一串,笑道:“新鮮是一方面,還有一樣重要的是這腌料!”
宋言又送進嘴中一只,邊嚼邊問道:“是何腌料這么香?以后我也做給我父親母親嘗嘗。”
齊三得意道:“別的都好說,可是云唳埋了三十年的好酒可不好得!你瞧那盆中,可倒了不少酒呢!”
“酒?”宋言愣怔。盯著手中沒吃完的幾只蝦子,隱隱覺得不安。不在關(guān)心這腌料如何,只問道:“…那么吃了酒腌的蝦子,算是喝了酒嗎?”
齊三皺眉,沉思片刻認真道,“應(yīng)當(dāng)不算吧…”
宋言頭疼的點點頭,“這些你吃了吧,我、我吃飽了。”說著手中蝦子遞給齊三,雖然不舍,但萬萬不敢再吃了。
齊三欣然接過。剝好了又塞了幾只到云唳嘴中。
吃罷了幾人又開始猜謎喝酒。
宋言坐在一旁瞧了片刻,漸漸覺的渾身燥熱,心道是因為方才跳舞跳出了滿身熱氣,現(xiàn)下又坐在火堆邊上烤了許久的原因。
這火堆邊上是待不下去了,聽著他們叫嚷更是煩躁起來。
見他們鬧得正歡,沒有出聲打擾,獨自起身準(zhǔn)備去散散燥熱之氣。
放眼瞧去,這處平坦開闊,幾乎是掛滿了紅綢紅燈。偏處是那通往關(guān)外的甬道,對側(cè)是條曲徑,蜿蜒自更高之處。映著月色,瞧的見小路尚算平整,兩旁樹枝也不雜亂。
宋言便沿著那曲徑慢慢悠悠走了進去。甫一進去,絲絲涼氣便撲面而來,借著清朗月光,看得見小路蜿蜒而上,那山頂上有許多青松巨石。地上是平整的茵茵綠草。若是躺上去看星辰再適合不過。
走了少傾,身上熱氣漸漸散去一些,但腦中卻有些暈暈乎乎起來。宋言嘆氣,碎念道:“這幾只壞事的醉蝦…”
心中又道待到了頂上,吹會子風(fēng)大概就清明了。隨即提了裙子兩步并作一步攀爬上去。
待一出了小徑到了山頂開闊處,山風(fēng)習(xí)習(xí)而來,將她黑發(fā)瞬時揚在身后,方才燥熱頓時去了大半。
但宋言看清那立在樹旁的人影時,還是反應(yīng)不過,頓時愣在原地。
江瀲聽見動靜恰巧回過身來。四目而對,除了風(fēng)沙沙的從兩人身邊穿過,一時間靜的一點沒有其他聲音。
宋言這時看清了他手中的酒壇。怔了一怔,又去看他臉色,似乎沒有醉態(tài),奇的是,也沒了往日里的清清冷冷。
此時他眉眼柔軟,直直看她的眸中好似簇滿了星光,就連唇角也抿著一絲淺笑,身上都叫風(fēng)吹得衣袂飄然柔和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