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章 和親
宋言草草梳洗一番便急忙去尋父皇。
不過兩月時間不見,宋言竟覺得父皇好似老了幾歲,兩鬢的白發(fā)又添了不少。
她知道,父皇是因戰(zhàn)事憂愁。突厥的強大讓人畏懼。從前突厥只侵擾北地幾個部落小國,大相朝從未將它放在眼中。
可今時不同往日,突厥一番往年常態(tài),不在只是侵擾搶掠,而是用這幾年搶來的金銀牛羊壯大了兵力,在今年一舉吞并了幾個部落小國。
現(xiàn)下的突厥,足以與大相一決高下。他的少主拓跋文云,在此次征伐戰(zhàn)爭中是一個重要角色,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接下來的攻進大相朝,是他證明自己最有利的手段。冬季到來之前,他要讓草原上的部落住進中原的皇宮。
“父皇…”
宋言眼中帶了點濕意。她的幾個哥哥都太過文氣,不堪大用。而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父皇已經(jīng)老了。此時垂頭看著輿圖,明亮的燭火落滿了廳堂,他卻好似依舊看不清楚,更加低頭湊近了去看。
聽見宋言聲音。抬起頭時還有些眼花的瞇了瞇眼。
“哦,是朕的言兒回來了?!彼蓜拥拿嫔细∑鹆诵σ猓纸兴窝缘缴磉?。
“你姐姐呢?她還好嗎?你們兩個玩的開不開心?!?p> 宋言挨著父皇坐下,抱了他手臂將頭靠在他肩頭,卻說不出話來。
皇帝無奈的搖了搖頭,抬手拍了拍握在自己臂彎的小手。忽然間也不想再跟自己疼愛的小女兒要強。
聲音透著失落,“父皇沒將你幾個哥哥教導好。父皇很后悔。從前覺得大相朝國力強盛,邊關蠻夷不足掛齒。父皇終日要求你的幾個哥哥要飽讀詩書、重禮修身??蓞s唯獨忽略了兵法武略?!?p> 宋言靜靜的聽著父親的心聲,攙在他臂彎的手更緊了一些。
皇帝嘆息一聲,接著道:“若朕在年輕十五六歲,拓跋文云絕對不是我的對手!若朕有個像他一樣的兒子…”聲音微頓,為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長久沉默。
“父皇能文善武,對付一個毛頭小子絕不在話下?!?p> 宋言抬頭去看皇帝,希望能叫他心中好受一些。
皇帝卻搖頭笑了笑?!八刹皇鞘裁疵^小子,他攻破幾方小國的兵法陣法老練獨到,明明才二十郎當歲,卻好像身經(jīng)百戰(zhàn)了一般。是個天生上戰(zhàn)場的苗子。那些攻城之法,父皇想不出來啊…”
宋言心中擔憂起來,“那該怎么辦呢父皇?”
皇帝已經(jīng)沉思了幾個日夜,此時最先將這憋屈的想法吐露給了自己的女兒。
“父皇準備求和,贈與金銀。力求暫保大相朝一年的安穩(wěn)。”
宋言急忙問道:“一年后呢?”
“這一年內(nèi)啊,父皇爭取與鄰國達成共識。他們不是求朕要將他們的絲織賣到咱們家么。朕同意了便是。市場相容,兩國交好,一年后,便能與突厥抗衡?!?p> “可是,突厥會同意講和么?!?p> “不知道,父皇準備試一試。他們?nèi)缃裎缚诖蟮煤?,也許要掏空大相的國庫?!?p> “若是沒有拓跋文云就好了?!彼窝匀滩蛔@氣。
“是啊,突厥的老首領連路都走動了,其他的幾個兒子都沉迷酒色,不比你幾個哥哥,偏偏就沖出了一個拓跋文云。若沒有他,怎會一統(tǒng)邊關,若沒有他,何來大相朝的威脅啊…”
“父皇,女兒相信,一年的時間大相會不一樣的,哥哥們也會不一樣的?!?p> “但愿吧?!?p> 暑氣漸消時。突厥的使者進朝了。
大相王朝擺出了前所未有的隆重裝點,勢必要讓匈奴知道大相強盛,不敢輕易造次。
宋言遠遠的站在閣樓之上。看著那兩個使者走在宮道上,一個年過半百,一個不過二十出頭,姿態(tài)悠閑隨意,好似走在自家后花園。
宋言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人,實在太過特別。
那年輕男子敏銳至極,似乎察覺了她的目光。準確的回頭看了過來。一雙眼幽深似鷹隼,叫宋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身形依舊強作鎮(zhèn)定,大相的公主,絕不能被一個眼神嚇退。
兩雙眼睛似在對峙,沒有哪一方肯先示弱。待宮道走到盡頭。宋言唇間緩緩吐出口氣,暗道這人終于要消失在自己眼前。但下一瞬,那男子忽然勾起了個淺笑。
宋言微怔時,那人已經(jīng)拐進了另一條宮道。
突厥使者與大相皇帝相談了足足一個時辰。內(nèi)侍傳聞,開始是和煦對話,中間唇槍舌戰(zhàn),后來,皇帝狠狠砸了手中茶盞。
這一夜皇宮之中猶如冬日蕭瑟。處處都是小心翼翼。連宮人們的腳步都放的及輕。
尚書房的燈火亮到了三更天。商討無果,幾個內(nèi)閣大臣只得宿在宮中,第二日早朝接著再議。
五更的更鼓敲過。宋言簡裝行到那日觀望的閣樓上??粗剪~貫而入。
直到宮道寂靜。她才緩步走向早朝正殿。偏宮里的杏子已經(jīng)紅透,長長一枝垂在墻頭。遠處一道欣長消瘦的身影走來。宋言遠遠注視著那純白的長袍。多日不見,他面色依舊不好。但真正到了近處,宋言卻忽然不敢再看。
而那人,更是自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
兩相錯開,宋言只覺胸口酸楚之意彌漫到眼中、鼻尖。但那淚珠子未墜下之時,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了她柔嫩的指尖,心中想著關于突厥使者額外要求的傳言。宋言沉下了心情,繼續(xù)走向議政殿。
守殿的內(nèi)侍見她過來,十分不解,不等開口,就叫宋言抬手止住。“我在這等著父皇下早朝?!?p> 內(nèi)侍將話咽下,彎腰行禮退至一旁。由她立在殿前等候。
不同于殿外的肅靜。大殿之中已是吵作一團。
“陛下!形勢所迫。別無他法啊陛下!”
“陛下可還記得上月朝中商議。陛下是同意了暫且與匈奴義和的。使者入朝,條件所求的金銀與咱們預計的相差不多,是可以接受的,唯一追加的求取公主這一條要求…臣以為。應當接受。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有公主和親維系兩國關系。陛下,為了國之根本…”
座上的皇帝已經(jīng)有些頹然之意?!盀楹?,拓跋文云會點名要我的五公主?他怎么會知道朕的公主分別是誰?”
“陛下,那日使者入朝,五殿下曾在閣樓逗留。宮女傳言,那年輕的使者曾問過站在閣樓上的是誰?!?p> “陛下,臣有一大膽的猜測,那兩個使者求取公主的意向似乎不是提前商議,更像是臨時起意,且,就算突厥原本就準備求取公主,又哪里會點名道姓?按宮人傳言來說,那么,臣猜測,那位年輕使者就是拓跋文云!定是他那日窺見了五公主樣貌才零時起了和親之意?。 ?p> 此話落地,朝中頓時議論紛紛。宋言想起那雙深邃的眼,忽然覺得難以呼吸。
“這樣一說,當真就講的通了,當時那年輕使者大放厥詞,說什么若不是要求取公主,大相就是給再多銀錢都不會義和…”
“咱們就叫拓跋文云這樣大搖大擺的來,又大搖大擺的走啦!嗨呀!”
憤恨不甘的聲音沒有持續(xù)太久,便又是勸說皇帝松口的言論。皇帝忍了半晌,似乎要被逼瘋了。
“那是朕的親骨肉?。∽岆奕绾紊岬脤⒆约旱暮⒆铀徒o敵人!”
大殿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光線照進昏黃的大殿之中。
滿朝文武望向門前的身影。具是有些瞠目結舌。
“父皇。女兒愿意前去和親?!?p> 明明是纖細柔弱的人。說話的聲音卻妨似擲地有聲。
緊接著,滿朝都響起了‘公主大義’的呼喊,此起彼伏,將龍椅上的皇帝架在了至高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