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姑娘拍了一下窗沿起身,赤著腳顛顛跑起來,踝上金鏈系金鈴,隨著她的跑動鈴鐺搖晃發(fā)出脆響,聽起來歡快極了。
“什么不行?”
“怎么了?”
姑娘跪在衣箱前打開翻騰著,“我得找找我那件金羽衣,我好久沒見了,瞧一眼我安心?!?p> “就是你恩客贈予你的那件?”
姑娘稱是,拽出一件件衣裳隨意丟到一邊,只見她翻騰出來的衣裳無一不美,款式也多樣,做工、用料也不俗,但是大多輕薄,料子盡是用到了裝飾上,分量比之常服來說輕盈許多。
剩下的極為姑娘們不由得湊上來,撿起她的衣衫說這件好看那件華貴,卻被兜頭奪過,冷不丁挨了幾句刺撓話。
這種無差別的刺撓話自然得罪了所有人,她們臉色難看,小聲罵咧著走了。
“別忘了給我?guī)祥T?!?p> 門被甩的震天響。
姑娘渾不在意,她從箱底扒拉出一件舊衣來。
舊衣在一眾衣裳里邊格外扎眼,無他,蓋因為這件舊衣在對比下破舊極了,打著五顏六色的補丁,若是再磨點邊角刮兩三個窟窿來,就活像乞丐穿的衣裳了。
姑娘捧著衣裳目光復雜,最后化為一聲長嘆,吹滅了一室亮堂堂的蠟燭。
“什么嘛,你們動我衣裳摔我的門還有理了!我要睡覺了,明天一天都不理你們!”
一聲遲來的計較隨著開門聲響起又被更響的震門聲壓制。
樓里夜間還在奔走的丫鬟聽著好笑不由得搖頭。
都什么跟什么嘛,又生氣了。
毫無來由。
不過這里的姑娘家就是這樣,為了一點不起眼的不大不小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得吵一吵,因為不順心。
不過不順心的事多了去了,何須在意。
丫鬟們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后,繼續(xù)忙碌去。
暗下來的居室里,悄悄劃過一道影子,隨著檐角掛的燈籠忽閃一下,消失不見。
——
余燼和展舒云一路挾著葵娘往偏僻地方走,那些個護院跟著,倒也盡忠盡責。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脫不開身?!?p> 雙方距離吃的緊,這些護院跟了這么久也沒有要松懈的意思,著實叫人頭疼。
雙方人數(shù)本就差距大,但若是單純的護院也就罷了,可是越看這些人越不像護院。
不好對付。
這是展舒云和余燼兩人此刻共同的認知。
“放人,送出去?!?p> 展舒云果斷下決斷。
余燼手隨令動,手略略向下落在葵娘脖頸和肩頸相交的位置,動作麻利的一劃,鮮血涌出,傷口不淺,卻不至于傷了性命,只是看起來頗為駭人。
余燼迅速把人用力推出去,身形一轉避開最先撲上來的護院,捏腕一折,順手奪下他手中的刀,一刀砍下。
正中脖頸,頃刻間沒了性命。
隨著血液噴涌飛濺,余燼和展舒云趁著葵娘受傷暫時牽制住一部分人急速退去。
“我死不了,都去給我追!我要扒了那小賤人的皮!”
葵娘推開身邊的人,癲狂的嘶吼,指使著他們去追人。
樹枝搖搖草葉晃晃,月下一群人在荒野追逐,伴隨著鐵兵相交的激鳴,溫熱灑下迅速被涼氣侵染,澆灌了月色。
隨著眾人追逐遠去,葵娘也在猙獰嘶吼中沒了力氣,她捂著脖頸粗喘著氣,慢慢爬起來,慢吞吞往回趕。
“媽媽?”
罵罵咧咧的聲音停下,葵娘陡然警惕喝道:“什么人!”
“是我,鳳仙?!?p> 女聲吶吶回道,從暗處探出頭來,眼睛睜大:“媽媽您受傷了!”
看到熟悉的臉,葵娘松了口氣,對著鳳仙招手,“快來扶我一把,腦袋有點暈?!?p> 鳳仙聽話的走出來,扶住葵娘,帶著她往回走。
“你怎么出來了?”
葵娘對著鳳仙抱怨了一會兒,忽然問道。
“今兒晚上沒接客,聽到聲音從樓上看到媽媽被人挾著走了有些擔心所以偷偷追上來看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p> 葵娘輕輕拍了拍鳳仙的手,欣慰道:“你有心了?!?p> 有人扶著恢復了點子力氣,也從憤怒中恢復了理智,葵娘又打量了鳳仙一眼,問:“你怎么做這身打扮?”
“為了不引人注目。”
葵娘點點頭,這一身灰撲撲的,看起來確實不扎眼。
“嗬——”
葵娘嗓子里嗬嗬發(fā)出兩聲響后便再也吐不出話來,血沫子咕嘟咕嘟從嘴里鉆出來,她眼睛睜大看向鳳仙,只能以此來表示自己內心的震驚指責等一系列復雜情緒。
“媽媽,我是為了不引人注目呢。”
鳳仙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她握著扎在葵娘胸口的刀轉了轉,笑道:“媽媽疼不疼啊?!?p> “啊,不說話呀,看來是不疼呢?!?p> “不疼怎么能行呢?!?p> “當初我可是很疼的?!?p> 鳳仙拔出刀,隨意抹了把噴濺到臉上的血跡,笑得暢快,“媽媽,您好走?!?p> 話落,匕首咚了一聲被擲入水中,鳳仙冷眼看著葵娘咽了氣,這才幽幽轉身離去。
腳步輕輕飄飄,宛若午夜幽靈。
——
鏗鏘——
余燼脊背后仰彎折出一個不可意義的弧度,凜冽刀鋒擦身而過,斬斷因為慣性來不及落下的一縷青絲,而后,分散逐風轉。
展舒云身手不錯,但是要顧及余燼,余燼身手也不錯,奈何不比從前,敵眾我寡,自然落了下風。
此時已退無可退。
“要被你坑死了?!?p> 展舒云揮出一刀,“既然都要死了,就別藏著掖著了,我知道你還沒用全力?!?p> 余燼翻了個白眼,一刀砍在一人胸膛上,抬腳踹下山崖去,手腕一轉,迎面沖進了人堆。
“現(xiàn)在你不用顧忌我了!”
展舒云見狀勾唇一笑,“不錯,深藏不露?!?p> 贊賞過后,一并殺了進去。
橫掃、豎劈、倒插、斜撞……余燼和展舒云的后背分分合合,互相防衛(wèi)又互相借力分去,人量急劇減少。
“還有三個?!?p> 掃落一地后,余燼和展舒云背抵背相靠,氣喘吁吁,看著唯剩下的三個不逃離求活命卻仍舊圍著他們,目光中不見強撐出來的慌亂,而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又是殺手啊……”
余燼話落又和展舒云各自借力斬去,待一人解決一個后默契的翻轉圍攻最后一個,那人且戰(zhàn)且退,直到退到懸崖邊退無可退,他發(fā)了狠,卻被余燼一刀加上展舒云一腳弄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那人抓著展舒云的腳踝狠狠一扯,展舒云隨著他急速跌落,余燼見狀迅速抓住展舒云的手,喊道:“抓緊我的手!”
余燼情急之下左手握住展舒云的,右手死死撐在崖邊阻止身體下墜的趨勢。
“你要抓緊了,別松開!”
展舒云蹬落那最后一人后,手上用力,聞言反握住余燼的手更用了幾分力,“沒力氣了?”
“是不想浪費力氣?!庇酄a說,“救你不能只我出力,你要想活,就自己抓緊了。”
余燼左手顫顫,她咬牙道:“你能自己爬上來嗎?”
她此時已經(jīng)被拽的大半個身子探了出去,左手用不上力,右手死撐著邊緣。
“可以?!?p> “那你自力更生吧。”
展舒云遂借著余燼的胳膊往上爬,他臂力很好,也看出余燼的嘴硬,實際上已經(jīng)撐不住了,所以他動作很快,三兩下就攀到了余燼的肩膀處。
“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就——”
在展舒云即將觸碰到崖邊的那一刻,余燼陡然晃了下,整個人忽然砸下去,帶著展舒云一同跌落。
雖然變故生的突然,但是展舒云反應很快,他及抓住余燼,抱著在降落時護她一下萬一她能生還的想法,卻被斜刺而出枝杈掛住了腰帶。
展舒云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活命,但是眼下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他緊緊抓著余燼,身體還在搖搖晃晃下不敢貿(mào)然動作,生怕掛住他的枝子太過纖弱承受不住重量斷落。
“喂,這次該是你抓好了?!?p> 展舒云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抓著余燼的手卻是半分力氣也沒卸,甚至還緊了緊,生怕她從手中漏了出去。
余燼說,“隨緣嘍?!?p> 反正她右手已經(jīng)脫力,抓不抓得住已經(jīng)由不得她了。
黑夜由濃變淡,東方霞光一線,晨光破開霧靄送來微光,遠處山林不時傳來啾啾鳥鳴,斷崖下的暮春晨景格外美好,勝似仙境,本該放松欣賞,卻無人賞。
展舒云和余燼渾身緊繃,因為不知道枝杈何時會斷落,要想自救,自然不能無所作為,等是等不來生機的。
兩人還在苦苦想著求生的方法,一只鷹鳥卻扇著翅膀盤旋而至,本該振翅掠過,哪知它盤旋幾圈落在枝椏上。
重量猛增,展舒云隨著枝椏晃晃,余燼隨著展舒云晃來晃去,鷹鳥瞪著它那一雙豆眼看著樹枝下的兩人晃晃悠悠,它的脖子和腦袋隨著扭來扭去。
咔——
枝子斷了。
兩人繼續(xù)往下墜去。
天要亡我!
兩人心中皆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一聲鷹鳴由遠及近,一雙碩大的鷹腳抓住展舒云的胳膊騰空,振翅遠去。
只見曦光蒼穹下,一只碩大的鷹振翅而飛,下墜一人,一人又墜著另一人,在遙遙天際下馳騁。
不用摔成肉泥自然歡喜,只是不知被這只鷹抓去是好事還是壞事。
短短時間內生死之際游蕩幾回,心情起伏之大喜大悲莫過于此了。
似蕪
感謝時燼、悠玨、-1、與花共眠的推薦票! 昨天那章確實有點短,所以這章很長,補上一章的字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