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了，都識趣的站在青樸堂前的空地上。
他們看到眼前十個大箱子后，個個面面相覷，有些已經(jīng)忍不住議論紛紛起來，凌清喊她們來集合的目的。
陳昌是最后一個到的。
到了之后還很負(fù)責(zé)的將人數(shù)，清點了一遍，確認(rèn)之后向凌清匯報。
“大姑娘，府里能叫來的人都來了。就是有些婆子，手里頭的事忙不開，就沒來了?！标惒荒槥殡y。
誰沒來，凌清自然能猜到。
反正這里的人數(shù)已經(jīng)夠了。
“辛苦你了?！绷枨宓?。
陳昌忙回應(yīng)不辛苦，識趣的不去忙了，直接走進(jìn)人堆里站著。
凌清廢話不多，直接問一句：“明日是不是你們發(fā)工錢的日子？”
眾人你看他、她看她，沒人愿意當(dāng)個出頭鳥回應(yīng)凌清的詢問。
陳昌本來在眼觀鼻、鼻觀心，后來還是以身試險的回答道：“回大姑娘，每月都是二十發(fā)放工錢?！?p> 凌清看向陳昌：“今日已經(jīng)十九了，明日沒有工錢發(fā)放，后日也沒有、再后日也沒有?！?p> 眾人嘩然。
一個月辛辛苦苦的埋頭苦干、做小伏低的賠笑臉，不都是為了這點工錢嘛！
當(dāng)主人的不感同身受就算了，還不給工錢，誰聽了不氣？！
虧得他們還想要倒戈凌清那邊，這日干活就沒停下來過，真是白干了！
特別是那些知道，凌清沒收了賬房最后一點錢的小廝。就算只剩那一根金條喝一包碎銀，兌換了起碼每人還能分到一半。
現(xiàn)在居然說，一文錢都沒有！
天理難容啊！
可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把這件事?lián)P出來，只能趁著凌清不注意，脧了她幾百眼，眼里還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陳昌從容不迫的自主站出來，安撫騷動的眾人。
忽而，一人大聲詢問：“大姑娘，我們需要交代！需要理由！那點工錢雖然對你來說不多，但對我們來說就是金子。你要是不給，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一旁的蕭衍頓時沉下臉，上前一步和凌清并肩站著。
那氣場，那威壓。
頓時，壓得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小沙子那囂張的氣勢也熄了不少，但那雄赳赳的頭顱依舊高昂。
凌清的視線落在那名矮小的小廝身上，那雙彎彎的眼睛讓人一看就覺得很討喜：“你叫什么名字？”
小廝走出人群，眼睛一彎：“小奴叫小沙子，本職是種花的?！?p> 凌清記得，那日阻止城民大鬧的時候，這個叫小沙子的也在。只是在城民鬧進(jìn)了前院，他就不見蹤影了。
事后，她問過徐大正兩兄弟。
他們都認(rèn)為，小沙子不是來幫忙，而是來激化矛盾。
今日沒想到，他會第一個站出來要交代，就不怕她計較昨日之事么？
凌清想起梧桐建議，便脫口而出：“這里有那么多的賬本，看到了嗎？”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唯有小沙子領(lǐng)會道：“你要我們怎么查？”
“自然是要查出錯誤的地方?！?p> “查到什么程度，你才會把工錢發(fā)給我們？”
凌清挑眉：“今日之內(nèi)，要把這里的賬全部查清?！?p> “你這是強(qiáng)人所難！”小沙子怒道。
別說十個箱子，查完一個箱子，一日都不夠。
查賬的人必須要識字，識字了也要知道怎么看賬，這才勉強(qiáng)算得上會查賬。
聚集在這里的奴仆，都是干粗活的人，沒一個會。
怎么能做得到。
就算有人教，也分聰明和蠢笨的。
“大姑娘，他不懂?！币幻险呲s忙沖出人群，似乎只聽到凌清和小沙子前半段話。
他一把將小沙子拉到身后，隨凌清道：“他就只會種花，字也不識得幾個，哪能看得懂賬本。就是心切那工錢，才會胡亂說的，還望大姑娘不要生氣。等回去了，老奴一定會好好教訓(xùn)他?！?p> 老者是個駝背的，那張滄桑又精神奕奕的面孔，爬滿了擔(dān)憂。
“師父，我的字都是你教的，我看得懂多少你也是清楚的。怎么到了姑娘這里，你就這樣看不起我！”小沙子急了，年輕氣盛的沒有一點規(guī)矩。
老者低聲呵斥：“你給我閉嘴！”
“老秦，你別急?！标惒齽窳艘痪?，然后問向凌清：“大姑娘，小沙子的性子遇事容易急，但做起事來很有耐心，且又心細(xì)。那花房里新配出來的花，大多出自他手?！?p> 陳昌的意思是，應(yīng)下凌清的要求了？
這話讓小沙子聽了，頓時不滿：“陳管家，你說什么呢！要一天之內(nèi)把賬查清了，怎么可能！你要是不覺得是個問題，那你就自己干，別拖老子下水！”
“你說的什么話?！标惒忉專骸拔疫@是在姑娘面前說你的好，你想哪里去了?！?p> 小沙子冷哼了一聲，繼續(xù)轉(zhuǎn)向凌清：“一日時間不夠，怎么著也得半個多月，這還能讓我們接受。”
有了小沙子的做主，那些奴仆都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應(yīng)和他的決定。
老秦還想阻止，被陳昌一把拉住，再次勸道：“小沙子的性子，你比我都清楚。既然他想做，就讓他做吧！要不然，咱們今日沒得安寧了。”
“不行就是不行！”老秦道。
“老秦。”陳昌拉不住，索性放手。
老秦沒了束縛，依舊固執(zhí)的想去拉小沙子走，卻被后者一把推倒，還理直氣壯道：“今日，誰都別想攔我！”
凌清瞇眼，瞅著眼前這幾人的態(tài)度，小沙子的一意孤行，老秦的息事寧人，還有陳昌的鼓唇弄舌。
她似笑非笑道：“討論好了沒有？”
“早就討論好了，給半個月時間，我們就查。查到你滿意為止?！?p> “空口說白話的人，本姑娘見的不少?！?p> “不要，大姑娘，他就是個習(xí)慣說白話的人。他做不到的?！崩锨乇蝗朔銎?，也等于被人限制了行為，只能用喊的來表明他的反抗。
“把老頭拉走！”小沙子一聲令下，還真有奴仆聽從的，把一直喊個不停地老秦拉出青樸堂。
直到聽不見了，小沙子才接著問：“大姑娘，如何？”
“你和我談條件，覺得合適嗎？”
“不合適，我也要這樣做，工錢就是我們的命?！?p> 凌清冷笑一聲，反問：“以往撈油水的時候，怎么不說，這錢是你們不該收呢？”
小沙子嘴角抽了抽，氣勢反倒弱了些，卻還是硬著頭皮反駁：“你不要為了不給工錢，就想著來污蔑我們?！?p> “污蔑？這個建議不錯?！绷枨遒澩螅愿牢嗤骸拔嗤?，把書案上的火折子拿來?！?p> 眾人都不明凌清突然要火折子干什么，梧桐也不明。
唯有蕭衍，看向堂前擺放著的十個大箱子，眸里閃過一絲了然。
凌清接過火折子，取下蓋子用力一吹，火星子燃了。
“本姑娘哪有那么多時間，等著你們查賬。倒不如一把火把賬本燒了，一了百了?！?p> 不解的眾人在凌清打開火折子蓋子的時候，才慢慢明白她想干嘛！
可惜，待他們想要阻止的時候，凌清已經(jīng)將火折子扔進(jìn)了箱子。
火，瞬間燃起。
燃進(jìn)了凌清的雙眼，她看向小沙子：“賬燒了，你們就不用查了。也證明你說的那句話沒錯，本姑娘就是不想給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