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用過午飯后,恪哥悠閑地擺著棋局,只在我身旁輕聲問道:“我在此處下棋,不會吵著你看書吧?”我笑著搖搖頭,但有些不解:“恪哥,你一個人下棋嗎?果兒的棋藝雖不精,但也好過你一人對弈呀。”
“一人對弈沒什么不好的?!便「缧σ鈹咳?,只擺弄手中的棋子,若有所思地說著:“人生中總會有些事情,讓人左右為難,仿似一人對弈。最大的敵人是自己,若連自己都無法戰(zhàn)勝談何勝他人?”棋子響亮落盤,我看到他的目光如炬,帶了常人難及的堅毅。于是我也就不再多說,只管低下頭埋頭在書海里,享受這片刻二人相處的寧靜時光。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讀到入迷處,輕聲念了出來。我從不知道這些書卷的詩句是何人的。但這詩人的文采總令我傾服,哪怕是隨意的一筆都可以生動地將那些景致勾勒在我的面前,那些且大氣且悠遠(yuǎn)的情感,雖無法體會但卻能進(jìn)入心底,總讓我忍不住拍案稱好?!傲鞑▽⒃氯?,潮水帶星來”重又念著,心底不禁神往月色下海潮遼闊的模樣。
“你總看這些詩句。似乎極是喜歡。”恪哥冷不防地出聲,我方才回過神來,朝著他微微點頭表明自己確實喜歡??伤难凵駧е┊悩?,說不上贊許也說不上反感,只是興趣盎然地放下棋子走到我身邊,從我手上接過書卷,久久地看著,卻也跟著讀起來:“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甭匚?,我只聽得他小聲自語:“如此情懷,又為何如此昏庸?”
“昏庸?恪哥?你認(rèn)識這位詩人?”我詫異地問道,卻見恪哥隨意放下了書卷,笑著說:“果兒,能為恪哥彈奏一曲嗎?”
我自是滿口應(yīng)承,旁的事情也就漸漸拋諸腦后了。忙起身吩咐入畫將我的琴搬來,那琴是恪哥親自為我挑選的雷琴,聲色極其動人,一直以來我都對這琴喜愛有加。而入畫應(yīng)承著,不多時就為我準(zhǔn)備妥當(dāng),我端坐在雷琴前,方才開口問:“恪哥,你還沒說你想要聽什么曲子呢。”
“廣陵散?!睜钏茻o意地應(yīng)答,恪哥只盯著棋局也不看我,心知他定是有些心事的。于是我也不再多言,手指靈活在琴弦上撥動,頃刻間房內(nèi)便充斥了時而激昂時而悲憤的旋律。我的眼前似乎浮現(xiàn)了聶政忍辱負(fù)重明知刺殺韓王是艱難的事情,卻為了抱得父仇步步為營以性命想抵,忽而旋律轉(zhuǎn)而到了后序,我心力交瘁仿佛望見那竹林風(fēng)骨的男子,那個被人人指責(zé)“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的男子,一生放蕩不羈,卻只有在彈奏一曲《廣陵散》時難得的沉靜入迷。一曲《廣陵散》聲調(diào)絕倫,卻是每每彈奏時那怫郁慷慨,仿似雷霆風(fēng)雨般戈矛縱橫的音階,都會要了我的心力,只因自己無法承受那些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