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枯槁的手緩緩爬上段緲緲的脖子,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
段緲緲腦海里涌現(xiàn)出大批回憶,不想就這樣一事無成,不想就這樣穿上夢想的婚服,不想看著齊祿一離她愈來愈遠。
段緲緲被洶涌的悲傷包圍,緊咬著下唇,眼眶一熱,淚水不自覺流下,順著下巴滴落在骨瘦如材的手上,滾燙的淚讓她愈發(fā)收緊的手一頓,隨后淺淺退去。
那一瞬間段緲緲感覺到呼吸順暢,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最后忍不住大哭起來,段緲緲差點以為就要死在這里了。
突然花轎的簾子被掀開,伸進一只手,段緲緲不想被在大眾之下暴露自己的情緒,就沒有伸手接,但那只手卻沒有耐心,一把將段緲緲拖了出去。
段緲緲差點沒有穩(wěn)住身形,紅蓋頭一偏,淚眼模糊地與齊祿一對上眼,便看見后者一愣,像沖上前來,好在被肖無忌給拖住。
段緲緲伸出手擦了擦眼淚,就在這時,人群嘈雜聲更大,臉上的笑容僵在臉上,喜慶之物皆數(shù)落地。
那董家小兒的像上竟出現(xiàn)裂痕,將董漢杰的臉?biāo)姆治辶彦e位開來,董家人皆是震驚,驚恐地指著段緲緲,嘴里說著:“不詳之人。”
村民們破口大罵,鑼鼓震天戛然,漫天黃紙被眾人踩爛埋入土里,段緲緲沒有緩過神來,直到一個男人指著紅白相間的大廳哆嗦著說道:“紙…..紙小孩兒…..快跑,她竟是那不詳之人!”
眾人的視線被轉(zhuǎn)移過去,段緲緲一把扯下紅蓋頭,看著已經(jīng)黑下來的天,村民恐懼的神色性格在臉上,皆看著大廳里兩個嬉笑著的紙小孩兒。
小孩兒僵硬地扭動著脖子看向眾人,紙面沙沙作響,可讓段緲緲感到駭人的是那兩個紙小孩兒的眼睛已經(jīng)被點上黑色的眼珠,此時不停轉(zhuǎn)動著,嘴唇?jīng)]有動,但歌聲卻傳出:
“嫁喜娘,嫁喜娘,蓋頭下面淚水揚,
嫁喜娘,嫁喜娘,心有所屬皆不祥。
…….”
歌聲環(huán)繞在董家上空,將村民包圍起來,突然段緲緲被視線刺中,轉(zhuǎn)眼一看是一旁被蘇祈安攙扶的村長,正惡毒地看著自己,而蘇祈安仍是一臉興奮,但眼底是一種期盼。
“?。?!”
一聲尖叫將段緲緲拉回現(xiàn)實,轉(zhuǎn)頭一看,兩個紙小人已經(jīng)跳起,將村民撲倒,一人抱著頭,一人拉著村民胳膊,一齊向反方向使力,段緲緲竟在紙小孩兒臉上看出使勁的表情。
接著村民的身體像是紙一般被撕裂開,獻血噴涌,頭顱飛向空中。
人們尖叫著四散逃開,但紙小孩兒活蹦亂跳著分開獵殺,一場驚悚的廝殺開始了。
段緲緲看著漫天的血水,立即轉(zhuǎn)身,剛巧碰上趕來的齊祿一,后者一把拉住段緲緲便開始跑,身后是一片慘叫,還有人體撕裂聲,小孩兒嬉笑聲。
段緲緲提著裙子拼命跑著,突然她聽見一個女人的哭聲,轉(zhuǎn)頭一看,那個鬼喜娘站在一片尸骸之中,紅蓋頭不知所蹤,她看著一個個倒下的村民,流下血淚,嘴角卻上揚。
村長蘇承明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人間煉獄,像是沒看見紙小人一般看著四處逃竄的村民,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鬼喜娘吸引的注意,眼里突然有了波動,像是愧疚,又像是懷戀。
蘇祈安注意到了村長的眼神,掩飾住眼底的戲謔,轉(zhuǎn)頭看向齊祿一幾人逃跑的方向,故作著急地說道:“爺爺,快跑吧,它們要追過來了?!?p> 蘇承明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嘆了一口氣,再睜開眼,鬼喜娘已經(jīng)不見,接著蘇祈安攙扶著他逃跑,躲過紙小孩兒的追殺。
齊祿一拉著段緲緲向祠堂跑去,期間紙小孩兒緊追不舍,像是被段緲緲吸引住一般,沒辦法,后者只能拿出道具拖住了紙小孩兒,才有時間逃跑出來。
跑到祠堂時,段緲緲氣喘吁吁地問道:“肖無忌他們怎么樣了?”
齊祿一搖搖頭,說道:“我與他們跑散了,不過他們應(yīng)該沒事?!?p> 段緲緲靠在青桐樹干上吐出一口濁氣,說道:“我找到了生門,但我也成了不祥之人,之后的日子不好受了…..”
齊祿一沒有說話,他想告訴段緲緲沒有關(guān)系,他會安全地將段緲緲帶出夢魘,不會讓村民傷害到她一分。
但他只是陪著她靠在樹干上,靜靜等著。
突然,雨打在梧桐樹葉,低落下來,淅淅瀝瀝,段緲緲終于知道秀娘口中所說的香汝不僅破壞了大慶日,還給王家?guī)砘逇獾囊馑剂恕?p> 玩家躲過了成婚但會觸發(fā)鬼的獵殺,一不小心就會被這連環(huán)死亡條件撞上。
段緲緲同齊祿一說道:“走嗎?回去看看,我有些擔(dān)心肖無忌。”
齊祿一沒有說話,二人直奔董家,紙小孩兒已經(jīng)不見蹤影,只留下了滿地尸骸,雨水將血水沖刷下來,流進土里,腥味刺鼻。
段緲緲捂住鼻子,看著這十幾具尸體,其中還有董家夫妻,滿地喜慶之物此時狼狽不堪,紅綾被撕爛飄蕩在空。
其中一個傷害累累的人在地上掙扎著爬動,齊祿一立即跑過去將他扶起,但他卻沒有了呼吸,手腕上是清晰的黑色月牙,這是個玩家。
齊祿一將慢慢變冷的玩家放在地上,拉過發(fā)呆的段緲緲,后者看著這一片慘況,眼皮微微發(fā)抖,她緩緩地說道:“這…..都是因為我嗎?”
齊祿一看著段緲緲有些渙散的瞳孔,說道:“不,這不怪你,是那個鬼喜娘的怨氣,你要知道,你也差點死掉,而他們想讓你去沖喜……”
段緲緲抬起眼皮看向齊祿一有些怒氣的臉,沒有說話。
并未找到肖無忌和穆岑,想來應(yīng)該無事,齊祿一牽著段緲緲離開了這片血腥之地,再次去到了香汝家。
段緲緲向搞明白,那個叫湘茹的女人是誰,是否會是那個鬼喜娘,她的怨氣一日不散,那么就還會有更多的喜娘出現(xiàn)。
香汝家已經(jīng)沒有了人煙氣息,樓面更加破舊,夾縫中長出雜草來。
段緲緲有些擔(dān)心,走進去想找到香汝,可哪里還有什么瘋女人,紅色的身影早已不知蹤影,只有一棵枯死的樹,掛著最后一片葉子。
齊祿一站在段緲緲身邊,看著空廖寂靜的樓,隨后走了進去。
里屋很是破敗,只有一間房勉強能看出這之前有人存在。
房間里一張木床,一張圓桌,桌上是一封信和一張手帕。
段緲緲拿起手帕,上面很干凈,湘茹二字映入眼簾,桌上的信沒有信封,打開一看,只有幾行娟秀的字:
若你看見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令人絕望的村莊,去履行我未完成的承諾。
這條手帕是我失去意識時偷來的,湘茹才是一切的源頭,她是這忘喜村不愿提起的過往,很抱歉我只知淺薄,若對你有用你便拿去,請幫我還給她。
我會去找他,我的心間之人,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