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到1933年,是美國男人們最難過的一段時光,至少我是這么覺得,那就是頗具爭議的“伏爾斯泰德法案”生效的時間,在那段時間里,釀酒犯法,賣酒犯法,運輸酒犯法,甚至找?guī)讉€朋友在自己家里一起喝酒都是犯法的。
所以我經(jīng)常覺得一個人生在何時何世,總有一些時代的悲劇,我沒有遇到禁酒的悲劇,我卻在男女比例失調(diào)找個老婆不容易的時代,弄丟了老婆。老婆不見的時間里我?guī)缀趺刻於荚诤染疲贿^大多都是喝到微醺,而她不見的第21天,我真正宿醉了一次,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我通通都不記得,但是我當然記得那天為什么會找朋友一起出去喝酒,那天在我下班跟朋友在外面隨便吃了點晚飯回家后,有人來敲門,我開門看到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一個個子應該在一米八五以上的男士,他穿休閑褲,polo衫,衣服扎進褲子里,露出名牌皮帶,與我的不修邊幅形成鮮明對比。他上門拜訪的原因居然是想要和我確認我老婆是否安好……當聽到我老婆已經(jīng)不見了21天后他臉上的表情讓我特別的反胃,那個關切的表情是我最近照鏡子時經(jīng)常會看到的表情,但是這個表情出現(xiàn)在別的男人的臉上,而且出現(xiàn)這種表情的原因居然是我的老婆,這著實讓我頭皮發(fā)麻。當然,讓我會喝到酩酊大醉的不會只是一個表情而已,他給我看了我老婆最后一次離開家門的當天,跟他的微信聊天記錄,整整好幾頁的聊天記錄。
可是那天,我老婆,跟我,一個字都沒有發(fā)過……
這個惡心的男人叫陳光亮,他居然一直都跟我老婆有聯(lián)絡。為什么一直聯(lián)絡?怎么認識的?我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他,但是不是用嘴問,當他注意到我握緊的雙拳的時候他托詞離開了。我打開了他轉(zhuǎn)發(fā)我的聊天記錄,認真讀每一個字。
楊芳:早,陳醫(yī)生。
陳光亮:哎呀,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醫(yī)生,我根本就不是醫(yī)生,我只是個收費聊天的人。
楊芳:那還蠻貴的……
陳光亮:哈哈哈,微信上聊天不收費!
楊芳: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陳光亮:當然不會,我做過太多類似你這樣的個案,你需要的就是傾述。
楊芳:可能這就是現(xiàn)在這個社會大家要面對的吧。
陳光亮:是的,其實我很能理解你之前做的選擇,每一個愿意犧牲自己的事業(yè),變成全職太太來照顧孩子的媽媽,在我看來都是偉大的。
楊芳:呵呵,可惜幾乎沒人理解我,除了你,我都找不到人傾述,我老公要么不回家,要么回來想找他聊聊的時候,都發(fā)現(xiàn)他是醉的。
陳光亮:唉,的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太多落差。不過沒關系,我覺得你最近的狀態(tài)正在轉(zhuǎn)好。
楊芳:是嗎,但是我覺得我都快有抑郁癥了,而且我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喜歡沖孩子發(fā)火,每次大聲吼過孩子們我都很自責,但是下次碰到事情還是不能控制自己。
陳光亮:哈,傻瓜,即便這樣也算不上抑郁,大家經(jīng)常把抑郁這個詞用錯。
楊芳:那我這種情緒不能控制的情況會發(fā)展成什么?
陳光亮:狂躁,不過你不用亂想了,你不會的。情緒的問題我跟你說過的,你是情緒的主人,它就像你養(yǎng)的一條小狗,你要控制他,你允許它做什么,它才可以做。而且發(fā)脾氣不一定是壞事,你可以主動去發(fā)泄你的情緒,但是是你在發(fā)泄,不是情緒自己在發(fā)泄。
楊芳:我覺得,我的情緒更像我養(yǎng)的貓,完全不受控制……
陳光亮:哈哈哈,這就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懂得融會貫通,還很幽默。
楊芳:哪有……先不說了,我要去上課了。
陳光亮:好的。
發(fā)出消息的時間到這里是十點多,我把手機丟在沙發(fā)上,摘下眼鏡用雙手抹了下自己的臉,我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反正不會是什么太舒服的感覺,我重新戴上眼鏡,看到墻上掛著的裱起來的海賊王的海報,曾經(jīng)朋友們到家里做客都會覺得掛那樣的海報在家里太孩子氣了,但只有我和我老婆共同認為這樣的畫面完全沒問題,而且是我們共同喜歡的動漫。我重新拿起手機,下一段對話開始則是下午兩點多,又是我老婆主動發(fā)的消息。
楊芳:陳醫(yī)生。
陳光亮:唉,算了,你喜歡就叫陳醫(yī)生吧,讓你改口好難。
楊芳:我覺得,我的癥狀真的沒有你想的那么輕……
陳光亮:嗯?為什么這么說。
楊芳:我剛剛……打人了。
陳光亮:啊?
楊芳:我打了小朋友。
陳光亮:怎么會……
楊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他的確太淘氣了,但是我不應該打他,打了屁股一下。
陳光亮:啊,一定是小朋友太淘氣了。
楊芳:不,再怎么淘氣都不應該。
陳光亮:好啦,只是打了一下屁股而已是嗎?
楊芳:嗯。
陳光亮:男孩子的話,應該問題不大,估計在家都是經(jīng)常被揍的。
楊芳:不!這個小朋友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特別敏感的媽媽家里的。
陳光亮:啊!是那家人啊……
楊芳:對,所以很麻煩,他媽媽永遠都會盯著監(jiān)控看的,我覺得他媽媽一會就要過來了……
陳光亮:這確實就有點麻煩了。
楊芳:我可能會丟掉這份工作了。
陳光亮:工作是小事,那家人那么不講理……發(fā)你們幼兒園的定位,我這會有空,可以去替你解決一下。
楊芳:不要,太麻煩你了。
陳光亮:不麻煩,我剛好沒事,而且我其實主修的學位是法律,說不定對方要提出起訴之類的要求,我可以幫你。
楊芳:那家人真的來了,先不說了,你不用擔心,真有麻煩我會聯(lián)系你。
信息到這里戛然而止。
那家人!我想起我老婆跟我提過的那家人,她好像是提過不只一次,有個媽媽很恐怖,一直盯著幼兒園里的監(jiān)控看,她家的孩子哪怕多哭了一會沒人管,或者某個抱她孩子的動作不夠體貼,那個媽媽都會立刻跑過來幼兒園找老師理論一番。我老婆的失蹤會不會跟那家人有關?
我當時便決定去幼兒園一趟,誰知一開門,陳光亮居然在家門口沒走。我沒好氣的問他為什么還在,他解釋說知道我會討厭他的出現(xiàn),但是知道我看完聊天記錄應該就不會對他和我老婆的關系有誤解,所以在門口等我出門,一起去查找下那家人的信息,因為只有我知道我老婆工作的幼兒園的地址。
“沒有什么好查的,我老婆已經(jīng)失蹤了21天了,我也沒準備去找任何人,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蔽艺f完便走到一邊按了電梯鍵,電梯門打開了,我突然覺得哪里不對,轉(zhuǎn)身看向他,“你為什么會知道我家在哪?”
“是來訪登記,只要來我工作室做心理咨詢的都會登記信息?!?p> “離我遠點!”我指著他警告,關上了電梯門。
或許是討厭被他猜中我的意圖,那天我沒有去幼兒園,而是喊了幾個朋友出來喝酒。我老婆,有心事,不和我說,工作上遇到麻煩,也不和我說,卻跟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子一直微信聯(lián)絡,一想到這我就不停地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