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揚這次出現(xiàn)之前，在被警官教育“不要添亂”之后，我其實已經(jīng)快要打消為姜婕破案的想法了。但周揚確實為我梳理出了一些新的思路，我看著手機短信里的到賬信息，明白租車公司被我弟曾培鑫打理得井井有條，我決定還是要繼續(xù)對姜婕被害案的調(diào)查。
但是這一次，我不會再自己“亂來”，坐在李警官的對面，我把和周揚一起查監(jiān)控掌握到的信息全部反饋給了李警官，讓我意外的是李警官聽完我的陳述之后卻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大的興趣。
“是你們已經(jīng)掌握了我說的這些情況了嗎？”我忍不住問李警官。
李警官搖了搖頭，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搖頭不是在表示否定，當然也不是在肯定。他看了我好一會，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這卻讓我有些惱火，惱于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是在白費功夫。
“你剛才說……”李警官終于開腔，“和你一起去查監(jiān)控的都有誰？”
“梁平，還有周揚。”我如實回答。
“周揚？”李警官對這個名字似乎不太熟悉。
“他老婆叫……”我努力在腦子中搜羅周揚老婆的信息，但卻一無所獲，“哎呀，我記不清了。不過他老婆失蹤的事應該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他老婆自己出現(xiàn)了，原來是想和周揚離婚才自己主動消失的。”
“這樣啊?！崩罹倏焖僭诠P記本上記錄著一些東西，然后抬頭又看向我，眼神和剛才一樣，寫滿了很多我看不清的顧慮。
“李警官，你看要不要再去調(diào)取下監(jiān)控，我是真的覺得那個時段出來的人都很可疑?！?p> “那些監(jiān)控錄像，我們早就已經(jīng)拷貝在警局的電腦里了，就不用你操心啦?！崩罹俟麛嗟卣f。
“原來是這樣。”我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懷疑，果然我又是在做無用功。
從公安局出來后，我有些無精打采，我漫無目的地開車在街上晃蕩，或許是潛意識里想起一位老友，我的車最終停在了看守所前。
做好了登記手續(xù)，我在探望室內(nèi)坐著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xiàn)。
過了一會，一個光頭男人穿著看守服走了進來，門被重新上了鎖。我有些驚訝地看著對面的男人，他的“新發(fā)型”讓我多少有點認不出了。
符介六率先跟我說話：“哈哈，你小子挺有良心的嘛，居然還主動來看看我?！?p> “你怎么……”我的注意力很難從符介六的頭上移開。
“嗨，我自己主動申請的，看守所里又不給空調(diào)吹，H市又入不了冬，剃光了涼快?！狈榱χf。
正如符介六所說，H市是個特別的城市，幾乎沒有春天和秋天，就只在夏天和冬天中間切換，夏天一般要長達十個月左右，冬天就一兩個月，而且所謂的冬天也沒多冷，就只是需要把短袖換成長袖，然后H市市民的習慣是在長袖外面直接穿上羽絨服。
“你來的還挺是時候的，我下周就要開庭了，再晚幾天過來，你來這里還找不到我了?！狈榱f，依然是笑臉盈盈。
“終于要開庭了嗎，怎么樣，你會被判多久??？”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語調(diào)顯得平淡，但討論這樣的話題還是讓我覺得有些尷尬。
“律師說從情節(jié)上看，他幫我按誤殺來辯護的成功率非常高。我本來覺得被人拍到那個視頻是坑了我，但現(xiàn)在看來那個視頻反而對我有利，我自己覺得我當時打了紅花很久，但視頻上看其實還真的沒打幾下，而且致命傷好像還不是我打的，好像是她為了躲著我撞到的。唉，紅花的身子骨太脆了，怎么就一下子人就沒了呢……”說到這里，笑容終于從符介六臉上消失了。
“最近有什么開心事嗎？我看你的情緒比上次見你時好了不少啊?！?p> 符介六聽到我的問話，笑容重新掛到了臉上：“我跟你說，我在里面認識了一個大哥，這人是個奇才，他雖然可能要進監(jiān)獄蹲幾年，但是他根本不差錢，而且已經(jīng)為出去之后的事做好了打算，他要開發(fā)一個非常牛叉的房地產(chǎn)項目，他也很看重我的經(jīng)驗，會把物業(yè)公司安?？诘氖陆唤o我做?！?p> 姜婕曾經(jīng)說過我這個人沒城府，最大的原因就是我可能會把心里的想法掛到臉上。此刻，我一定又把想法掛到了臉上，這讓符介六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
“干嘛？不信啊，我跟你說，我年長你幾歲，社會閱歷比你多的多，這個事情絕對靠譜。”符介六的興致似乎并沒有被我影響。
“你說的這個人，他是因為什么要坐牢啊？”我問。
“非法集資！”符介六毫無避諱地說，“我跟你說，這個世道，賺錢的方法基本都有些難界定，有的時候是正常經(jīng)營，有的時候就容易變成什么非法集資，下海嘛，很多事情真的不好說?！?p> “挺好的，你既然都為了出來以后的事做好打算了，那到了監(jiān)獄里好好表現(xiàn)，爭取減刑吧?！蔽覍嵲诓幌肜^續(xù)他“好大哥”的話題了。
“這可不是我和那位大哥兩個人能搞起來的事，咱倆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是拿你當朋友的，到時候我肯定要喊上你一起做，你別嫌我坐過牢不理我就行。”符介六居然還向我拋出了橄欖枝。
“算了算了，我這人做生意也沒什么腦子的，我自己搞個租車公司，現(xiàn)在也因為姜婕的事基本丟給我弟做了?！蔽艺f的其實是心里話，在姜婕活著的時候我一直沒有意識到，我在努力工作掙錢，其實都是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姜婕死了，我突然已經(jīng)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曾培鑫把租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我的名字也寫在了他前些天發(fā)給我看的股東協(xié)議里，可以說我什么都不做也能衣食無憂，但這種情況反倒讓我更加的失意，除了找出殺害姜婕的兇手，我真的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想去想。
符介六看了看屋子里掛著的鐘說：“哦，11點了啊，真好，能看到時間的感覺真好。時間應該還夠，我給你講講大哥的規(guī)劃吧，不要讓你覺得我好像是被什么扯淡的人給忽悠了，聽完你就知道這個計劃有多牛叉了?！?p> 既來之，則安之，我默默地看著符介六唾沫橫飛，他飽有激情地講述著一個叫“萬籟城”的地產(chǎn)項目的規(guī)劃。我是一直帶著聽他瞎扯淡的觀念在聽著，但聽到中間時卻突然聽出了一些眉目。到符介六講完時，我還真的提起了幾分興致。
“這個規(guī)劃，好大啊?！彪m然已經(jīng)開始覺得符介六所說的這個項目有些靠譜，但還是覺得多少有些空中樓閣的意味。
“不大！隋老大都想好了……哦，隋老大就是我說的這位大哥，他已經(jīng)部署好了第一步要做什么，首先要拍一塊地，這塊地有住宅有農(nóng)業(yè)用地，然后先從經(jīng)營一個共享農(nóng)莊開始?！狈榱鶓撌且呀?jīng)看出來我態(tài)度上的轉(zhuǎn)變，變得更加興奮地跟我分享著“萬籟城”的規(guī)劃。
終于，看守提醒我們時間到了。符介六告訴我，等他去了監(jiān)獄會找機會給我打個電話，告訴我自己蹲的是哪個監(jiān)獄，還讓我有空多去看看他。
坦白講，我應該會去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起私闖過民宅，又一起被警察按倒在大街上，我好像和符介六真的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