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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遺記

第三十一章 做一把刀

汴京遺記 尋蕉 2146 2023-04-21 15:57:12

  宋祁射得一頭鮮鹿,烤而分食。

  營帳里鹿肉飄香,羌笛胡琴聲起,舞姬在臺中起舞。

  下頭的人縱情飲酒。

  宋祁切下一塊鹿腿肉,遞到凌云身前。

  凌云面露詫色,正當感動之時,聽見他說:“拿去給段側妃?!?p>  片刻后,凌云原樣端著盤子回來了,附耳低聲道:“段側妃不在營帳中?!?p>  宋祁眉頭一緊,“讓孟軻去找找?!?p>  凌云剛轉身,他有補充道:“別驚動了旁人。”

  此刻河水冷澀難行,河邊一處木樁系了匹渾身雪白的馬,馬身在月光下散出銀白色的光芒,馬旁站了個披著青色鶴氅的女子。

  眼看著等不到約她之人,轉身欲走,一道低沉溫潤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阿瑛姐姐只有這點耐心嗎?”

  段拂意猛然回身,看見宋禎一身素縞站在白馬旁。

  都說兒子像母親,但段宛宛囂張跋扈,他整個人卻極收斂溫潤。

  宋禎定定看向她,薄笑道:“這樣可做不了什么大事。”

  幾乎是一看見他,段拂意就想起那夜的甘泉宮,段宛宛哭得聲嘶力竭的模樣,她眼神有些躲閃。

  因為內心那種迫切的,想要說“對不起”的欲望就要跳出她的胸膛。

  可她摸不準面前之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不敢輕易開口。

  宋禎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說:“一開始得知我母后是毒發(fā)身亡,我真的想殺了你,將你大卸八塊,處以極刑……為了一平,我決定再給你個機會,但你怎么敢的呀?”

  他輕蔑一笑,繼續(xù)道:“你怎么敢借神威營,將一平調回京?你可知道這里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都不用抵達汴京,出了幽州,他就會死?!?p>  段拂意心頭猛地一縮,她不受控地后退了一步,眉頭緊蹙。

  到底是哪里算錯了?

  誰又會要段長柯的性命?

  她意識到自己或許沒看到某些東西,又或者是現(xiàn)在站得太矮,原就看不全朝堂的爭斗,人心的叵測。

  宋禎看著她的模樣,收起了笑:“舅舅留給我這柄最鋒利的刀,我不會讓他折在你的手里,兵部駁回調令的文書應該快到蒲蘅手中了吧,我勸你別自作聰明?!?p>  “一平不是刀。”她驟然開口,目光比冬月的河水還要冷。

  “果然是裝的?!?p>  “那又如何?你要去告訴陛下嗎,還在喪期的皇太子殿下?你應該在法安寺吧?”

  “不愧是段家的女兒,不如你來替一平吧?”

  段拂意冷笑一聲:“我可是害死你母后的始作俑者,你能相信我嗎?”

  宋禎的目光在聽到這一句話時,第一次變得凌厲,但旋即又恢復了淡然。

  “阿瑛姐姐,你還是不懂,即便是天下最無情的人,只要抓住了他的命門,他便不會背叛你?!彼J真看向段拂意,一字一句道:“我的命門已經被你親手斷絕了,你的,卻還在?!?p>  一個人一旦有了掛念,就會變得軟弱。

  從段宛宛死的那一刻,宋禎在這世間唯一的所求,就是人死復生。

  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人死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贖。他從此不再有命門,可以用生命去賭一切,一往無前,堅不可摧,徹底踏入一條不能回頭的河流。

  而段拂意的命門卻清清楚楚擺在那里,那就是她唯一的弟弟。

  “我在幽州安插了個人,聽說一平現(xiàn)在很信任她,兩人吃住都在一起?!彼蔚澋?。

  聞言,她瞳孔猛然放大。

  她太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同行無間便意味著,有無數(shù)可以殺死對方的機會。

  可他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那人是誰?是男是女?

  她都不知道。

  段拂意賭不起,沉思片刻,她低頭笑道:“一平就是那樣傻,總是輕易就相信別人,父親讓他日后要做一代賢臣好好輔佐你,他就每日勤學苦練,努力去這么做?!?p>  笑停在唇邊,她抬起頭看向宋禎:“他做不了刀的,我來吧,我本就該是這樣的人?!?p>  一個工于心計,自私自利的人。

  “你想要我為你做什么?宋祁現(xiàn)在很信任我,要我殺了他嗎?”

  聞言,宋禎忍不住笑了,是一種自胸膛而出的笑,他笑著問:“阿瑛姐姐,你舍得嗎?”、

  段拂意露出一個蒼白的笑:“要做一把刀,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呢?”

  他收起笑,正聲道:“回去吧,他該找你了?!?p>  溜回營帳時,剛走到自己的帳外,就聽到里頭喧鬧起來。

  原是她離開營地時,叫宋祁帶來的女使陸玉枝看見了。

  那女使是個心中有主意的,打定她心里有鬼,便去稟報了殷殊,帶著人搜了過來。

  段拂意深吸口氣,雖不知這些緣由,卻能想到里頭有多難纏,轉頭便找去了顧小然的帳篷。

  顧小然見她進來,詫異地抬起頭,問:“你怎么來了?”

  此刻茯苓坐在她對面,倆人正研究葉子牌。

  顧小然就是如此,昨日還嫌棄至極的丫頭,今日就可以把手言歡。

  段拂意沒有說話,默默走了進去坐到她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

  顧小然立刻會意站了起來,跟著她走出帳外,臨走時吩咐茯苓:“今日之事你誰也沒看見。”

  茯苓疑惑:“那郡主您呢?”

  “你也不曾進過本郡主的帳篷。”

  “是。”

  還沒走進自己的帳內,正巧殷殊走出來,她面色不悅地看向段拂意,厲聲問道:“夜深路重,段側妃去了哪里?”

  顧小然笑著站出來:“回稟皇后,段側妃是去我那里打葉子牌了?!?p>  陸玉枝也站了出來:“敢問還有何人一起打的葉子牌?郡主勿怪小人多嘴,畢竟此事涉及我們側妃的清白?!?p>  顧小然沒有看她,一雙眼睛含笑看向殷殊:“只有我二人,昨夜我與段側妃,和她身邊的紫蘭,我身邊的茯苓一同打葉子牌,就我二人輸?shù)米疃?,今日便一起研究研究,怎么才能贏回來?!?p>  殷殊叫來茯苓和紫蘭問了,確實如此。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她亦沒有話要說,便帶著一行人走。

  殷殊走后,旁的人進到帳內,冬卉立刻迎上來,一雙眼睛通紅。

  陸玉枝端著手走了進來,抬頭看向段拂意:“段側妃,今日雖說有平陽郡主為您作證,可您到底去做了什么,您心里清楚?!?p>  話音剛落地,“啪”的一聲響起。

  只見段拂意抬手就給了陸玉枝一巴掌,用力到她臉被扇到一旁,霎時就浮起個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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