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十二點剛過，孟素的書房門口照例傳來叩門聲。孟素放下手中的賬目，走到茶幾邊的貴妃榻上，才說：“進來吧?！?p> 丫頭開門，進來的卻是閔如。閔如穿著一身橘紫色刺繡旗袍，雙手環(huán)在胸下，自若地走進來，而本該來送飯的丫頭端著托盤跟在后面。
“閔小姐來了。”孟素笑著跟閔如打招呼。
托盤里的飯食并不輕，孟素又側(cè)頭對閔如身后的丫頭說：“小菊，你先把東西放下。”
丫頭們擺放好湯羹菜肴便一起退了出去，門關(guān)上，孟素問閔如，“閔小姐來，可是有什么事？”
“孟姊姊從不與我同進膳食，這便是顧家的待客之道嗎？”
“我自以為閔小姐喜靜，我?guī)е舶玻辉付啻驍_。招待不周，還望見諒?！?p> “是嗎?！遍h如自顧自地走到茶幾另一側(cè)的椅子上，坐下，捏起茶幾上一只倒放著的茶杯，斟上，“我還以為姊姊不喜歡我?！闭f罷，閔如將茶舉至嘴邊，紅唇輕吐，茶氣隨著點點水霧飄散上來。
“呵”，孟素低頭輕笑，邊捋著綠色棉質(zhì)旗袍的下擺邊坐下，仍是不疾不徐的語氣，“未與閔小姐共同用餐，是我欠考慮。但若說不喜歡閔小姐，那可真錯怪我。”
“孟姊姊不必這樣，我們都是女人。你是明周的夫人，我是明周帶回的女人。”說著，閔如挑了挑眉。
“哦，是這樣。顧明周是我的先生，你是他帶回來的人，招待你，照顧好你是我該做的?！泵纤孛蛄丝诓瑁⑿κ疽饪粗?。
閔如見孟素沒有下文，將左腿在右膝上，將茶飲盡，狀似把玩茶杯，目光卻若有若無落向孟素：“照顧同你分享丈夫的女人嗎？”語落，閔如七分漫不經(jīng)心三分狡黠地看向孟素。
“明周是我的丈夫，照顧好他是我的責(zé)任?，F(xiàn)在有人同我分擔(dān)責(zé)任，我又有什么不樂意的呢?！?p> 只聽話的內(nèi)容，閔如肯定覺得她在嘴硬?？蓪ι厦纤氐哪抗?，閔如才發(fā)現(xiàn)是那樣的溫柔坦然，毫不躲閃的，也難以尋覓任何哪怕一絲難耐的神情，說話語的語調(diào)也未變過一分，哪怕是氣息一絲的急促。
好像在談一件同天氣般稀松平常的事。
閔如一時覺得，孟素的目光比顧明周更難以看透。顧明周的目光似深海般莫測難以琢磨，孟素卻像一灣清泉。似涓涓淺泉，是溫柔的，平緩的，不閃爍的，不屑于算計的，給人寧靜溫馨；似清幽深泉，散著淡淡疏離，對上仿佛映出一切自己的想法，卻無法窺視其底。
閔如一時無言，自以伶俐口齒，此時說不出一句。四目相對，閔如竟覺陷入孟素目光中。幾秒后，招架不住，倒茶再飲作掩。
閔如環(huán)顧書房，最終目光停在一邊的書桌上，開口道：“明周不在，日子也難打發(fā)，孟姊姊素常都在家里干什么?！?p> 孟素隨閔如目光望去，桌上攤開著幾本還未核完的賬本。
“養(yǎng)花習(xí)字，照顧安安。家里布莊的鋪面也是我在管。”
“是永正街的蝴蝶洋裝？”
“是的。”
“哦。”閔如點頭，想到幾天前的應(yīng)酬有幾位夫人太太提過。
“那我便不打擾姊姊用餐了，”閔如提著裙擺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姊姊忙的話，晚飯我一個人吃便好。”說罷，閔如扭著胯走出房門。
房門吱呀，小菊又拿著點心擠進來，一邊擺著盤一邊擠著眉頭要開口，卻被孟素擋回去：
“小菊，今天的點心你愛吃。拿下去和小芙分了吧?！?